羅雅正給他斟茶,手一抖,差一點潑翻,好不容易才定住神,保持了儀態,轉眼見褚穎川不知何時不見人影,忙彎身對褚廉說聲抱歉,推開椅子起身去尋。
走廊裡燈如水銀,遠遠照見褚穎川倚牆抽著菸斗,頭微微揚起,側面明晰深刻的線條,在煙霧裡中看不出悲喜。
似乎覺察到羅雅,褚穎川轉頭望過來,一雙眼像是玻璃幕牆外的海,沉沉的黑又透著一點藍,彷彿會說話。
羅雅走到他身旁,輕聲問:“怎麼了?”
“羅雅。”褚穎川彎身在她耳邊說:“我們到此為止吧。”
聲音其實並不低,但一口氣粘在耳根子底下,細細癢癢。羅雅聽得明白,所以實在無法和以往一樣被撩拔的面紅耳赤,霎時臉色慘白。他一字一句,她聽的清楚分明,但心底則似乎被什麼蒙了,恪醍懂,不肯確定。
沉默片刻後,羅雅終於穩下呼吸,平靜的說:“好。”
然後,平靜轉身沒有流露一絲傷心或者乞憐,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改變。
褚穎川無聲的笑,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女人們一個個都流行像一塊木頭。不喜不怒,不悲不哀,殊不知沒有了七情六慾,人哪裡還像個人,女人還哪裡像個女人?這月餘來,他自己倒不知著了什麼魔障。
遠遠有個女人迎著羅雅走來,白色的長裙一直到小腿,絆的步態娉婷無聲,竟有些熟悉。
鋪有烏黑理石的廊道,被燈光沖洗得閃閃亮亮。由於熒光太過於晃眼,三月伸出手遮住眼,可光仍就會穿透,手掌像是白骨一樣。微微眯細了眼睛,恍惚時,擦身而過的女人撞了她一下,三月腳下一歪,再也站不住,跌倒在地上。
慌亂時,她只抓住了一款山茶花,五號和十九號自絲帶裡滑了出去,跌的粉身碎骨。
撞她的女人彷彿無知無覺,快步走開。空氣濃烈的香水氣味混在一起,與玻璃碎屑交纏起舞,鼓點一樣鏗鏘飛揚,如同混雜的烈酒,一團火似的迎面噴來,燎得骨肉焦痛。回憶就像海浪一樣湧上來,壓在胸口。幼時神智模糊不清的母親,狠狠摔爛慣用的夏奈爾五號,玻璃的碎屑和濃烈氣味裡整夜的哭泣和咒罵……記憶會模糊,痛苦卻不會。彷彿一種病,固執的不肯痊癒,長痛不止。所以,她每次上前都會被狠狠推開。
三月的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心肝脾胃都在翻湧,怎樣都無法再站起身。
褚穎川踏前幾步,地上趴著女人單薄影,白色的麻裙蜷縮枯萎,如同鋪在墓地裡的花。頭髮盤的亂蓬蓬,猶如層層金黃挑染的長春藤,顫抖著,一下,一下,那樣卑賤可憐的存在。
呼吸裡有一股菸草和酒精的味道,三月緩緩抬起頭,他蹲在她身前,溫柔而體貼的伸出手,笑著,可燈光照在那雙幽黑的眼睛裡,好似深不可測的無底洞,怎麼也找不到笑意。
她怔了一怔:“褚穎川?”
三月抓著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晃了晃,貼到牆上方能站穩。
連天落地的整扇玻璃,都迸濺的香水,如今一滴一滴滑落下來,留下水漬,若不細看還以為下起雨來。她的臉頰也被玻璃碴掛出幾條班駁錯落的紅絲,伴著淚珠止不住的滑下,帶著一種慘烈。
也許一開始就是這,吸引了他。
而如今……他想,果然沒錯。
彎起了嘴角,俯近時眼也笑的眯細,幾乎是貼著三月耳朵的姿勢低語:“哭什麼?我最煩女人哭。”
“鬼才哭,是濺的水珠!”揪住他的手,三月側過頭去,淚珠一徑落在褚穎川的手背上。
褚穎川緊緊抓住三月的手腕,她的腕骨上螺螄骨高高聳起,越見可憐的模樣。
“這臉長你身上算倒了老黴,總是被掛花。”他想起第一次見她,又忍不住笑起來,說:“真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