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以對。
大雪下了整整兩天,到第三天,終於停了。
太陽出來了,照得雪地上一片金燦燦的輝煌。
“公主。”霍帥在帳外輕輕地喊道。
“進來吧。”寒蕊低聲說。
霍帥一鞠身,進了營帳,看見寒蕊,一身素白地,坐在桌前。她終於肯,脫下嫁衣了,這幾天,本是做好準備她還要哭鬧不休的,沒想到,竟是如此地平靜,她甚至,連營帳都沒邁出過一步,不提任何要求,也不說什麼話。
“公主,再過一個時辰,我們就班師回朝了。”霍帥說。還是通知她一聲,雖然紅玉已經提前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寒蕊面色平靜地問:“他,也一同回去吧?”
霍帥沉聲道:“是的,靈柩馬上就要上馬車了。”
“我去看看他。”寒蕊說著,起了身,輕輕擺了擺手指,紅玉趕緊叫另一個宮女抬了個小箱子出來,跟在後面。
北良的靈柩正放在雪地上,將軍們站在一旁,提了橫槓準備起抬。平川也在其中,他半蹲下身,扛了橫槓,抓住麻繩,正要起身,卻聽見霍帥的聲音:“等一等。”
眾人都停下來,平川直起腰,望著霍帥,也望著霍帥身後一身素白的寒蕊公主。
她的臉,未施一點粉黛,白得有些透明,神情哀傷得讓人心顫,但是,她沒有哭,安靜地,站在霍帥身後,面對著這些將軍,臉上還顯出些愧意來。她默默地,盯著北良的棺木,抑制不住想哭的樣子,卻忍著,沒有落淚。
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開棺。”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遲疑。霍帥輕輕地點點頭,振邦和平川抬開了棺蓋。
她緩緩地靠了過來,跪在棺材邊,探手去撫摩北良的臉。他真的,好象只是睡著了呵,但她卻明白,他再也,不會醒來了。
“北良……”她輕輕地呼喚著,忍不住淚下。只一瞬間的失態,她抽抽鼻子,止住了淚,喊道:“紅玉。”
紅玉趕緊將箱子抬了上來,一開啟,只見一片奪目的紅光,鮮豔燦爛,還有金光閃閃。
眾人狐疑地對視一眼,不知道寒蕊打算幹什麼。
寒蕊緩緩地探手入箱子,一捧,竟是那件紅彤彤的嫁衣,是那金豔豔的珠冠,她抱著這一團緋紅,情難自持,淚如雨下:“北良,這是你最希望看到的,我讓它,陪了你去……”她想忍住哭泣,卻忍不住傷心,俯身將嫁衣放在北良的身旁,再看他那熟悉的臉龐,就如同萬箭穿心,生不如死。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顫抖著,不讓淚決堤。將嫁衣小心地放好,直起身,緩緩地,從袖籠裡,拿出一樣東西來。平川眼尖,一下就看見那是一把尖刀,難道她想刺頸自殺?!說時遲,那時快,他一個箭步,就衝了過來……
她覺察到了他的意圖,猛然間,抬起頭,望著他,悽然一笑:“我不會死的……”
平川一怔,徐徐地垂落雙手。
“你說得對,我要怎麼樣都可以,只是不要連累別人,”她轉頭復又望向北良,柔聲道:“我從前,憑著自己的性子,做了許多的錯事,以後,不會了……”她好象是在跟北良說,要他放心地去。
抬起剪刀,剪一縷耳側的發,用紅絲線紮好了,放在北良的臉側。這是民間風俗,若是配偶過世,另一方欲以死明志,但由於情勢所迫,比如要贍養老人、撫養孩子等原因不能追隨而去,則以發代身,入棺隨葬。
眾人望著她的舉動,無不動容。
她旁若無人地做完這一切,然後靜靜地站起身,深情地注視著北良片刻,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蓋棺——”
北良,我們回家……
大軍回朝,雖是凱旋,卻帶著無盡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