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整個北線之事,都由謝西陲一言決之。
從櫆囂軍鎮在最後關頭的奪取,到之後的誘敵和夜襲,再到圍而不攻,以此吸引離陽朝廷主動把閻震春騎軍引來散倉,直到此時此刻遠遠地袖手旁觀。
都出自此人的謀略。
一名坐在馬背上要比謝西陲高出一個腦袋的中年壯漢沉聲問道:“謝將軍,真的不需要馬上動用藏在後邊的三千重騎兵?真的不需要傳令下去要他們披甲上馬?閻震春的三萬騎兵可不是軟柿子!”
謝西陲嘴唇抿起,搖頭道:“重騎的動用,太快或者太慢都沒有意義。”
謝西陲吐出一口濁氣,緩緩說道:“而且,死兩名輕騎,比起死一名重騎,還是賺的。甚至可以說,三千重騎除非是一出則勝,如果明知投入重騎也無法改變頹勢,那麼那兩萬輕騎可以拼光,用作打散閻震春騎軍的精氣神,這場仗就算結束。否則我寧肯輕騎一個不剩,也會帶著重騎後撤,應對下一場騎戰!”
壯漢瞥了眼這個年紀輕輕在離陽朝野肯定名聲不顯的己方統帥,笑了笑。
此人出生於大楚王朝開國皇帝的龍興之地,那裡曾經有著“十里四諸侯”的美譽,大楚太祖稱帝之後,封將侯一百六十餘人,那一地,多達四十六人!
那裡有著家家戶戶為新生兒縫製布制“封侯虎”的習俗,寄託了對那句古話“幼虎雖未成紋,卻有食牛之氣”的美好期望。
但是這個名叫謝西陲的年輕人,絕非那些戰功顯赫的將侯後代。
不過這都沒有關係,因為他是曹長卿的唯一弟子。
謝西陲一直冷眼旁觀著戰局態勢,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後,身邊壯漢和幾名男子都已滿頭汗水。
謝西陲抬起屁股,伸長脖子看了幾眼,嘴唇微動,喃喃自語。
還是等待。
幾名都曾參加過春秋戰事的漢子都開始滿臉焦急。
戰場之上,己方陣亡了五千騎,閻震春也死了六千多。
這在無人撤離戰場更沒有一方敗退的戰場上,相比總數,如此巨大的死亡人數,並且依舊死戰不退,簡直就是駭人聽聞。因為有騎軍參與對峙的戰役,真正的傷亡,往往是在一方潰敗撤離之時,那個時候大規模陣亡才會真正驟然劇增。
那名汗流浹背的壯漢扯了扯領口,然後一拳重重在馬背上。
謝西陲依舊面無表情。
壯漢看了眼天色,輕聲道:“謝將軍,這麼以命換命,我們會輸的!”
謝西陲輕輕嗯了一聲,依舊是無動於衷。
另外一名男子怒道:“老子要去發動重騎趕赴前場,老子沒你謝西陲這麼鐵石心腸!”
謝西陲哦了一聲,平靜道:“魏宏,你敢去,我就敢殺你。”
那男子咬牙切齒道:“就憑你那三腳貓功夫?!”
不遠處,一個揹負有四柄長劍的清秀少年,猶豫了一下,冷著臉說道:“我呂思楚可以殺你。”
男子吼道:“呂思楚,別以為你爺爺是呂丹田,老子就怕你!”
謝西陲淡然道:“我早就說過,要麼閻震春陣亡,要麼閻家騎軍的精神氣打光大半了,才是我們上陣的時候。你可以不管呂丹田是什麼大楚第一劍客,但你既然是我軍將士,軍令就得聽。你想死,我不攔著,但請你魏宏死在以後的戰場上,死在離陽騎兵的馬蹄下。”
那猙獰男子狠狠揉了一把臉,歪頭吐出一口唾沫,“這場仗打輸了,老子就算違令也要親手抽死你!”
讓人感到無比漫長的半個時辰後,謝西陲沉聲道:“劉聰,魏宏,聽令!”
那魏宏罵了一聲娘,瘋一般掉轉馬頭,“聽你孃的軍令!老子這就殺敵去,贏了,回頭隨便你抽死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