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伸出手指,喊道:“先生你看,那就是狼煙嗎?”
順著書童的手指,宋洞明看到大漠之上升起一根粗壯狼煙,應該是青蒼城方位,在向涼州這邊報示平安,先前他們走入流州都不曾見到這番光景,難怪自己的書童這般驚奇,宋洞明喃喃自語道:“古書上說這邊塞狼煙不同於中原,以燒狼糞而得名,煙火筆直而極黑,風吹不斜。可這麼看去,這股狼煙除了粗壯些,濃淡與中原並無差異啊。”
徐鳳年輕聲笑道:“那恐怕是某些邊塞詩人的誤傳,西北邊疆,狼糞燒煙興許偶有為之,但那都是牛羊糞不夠用情況下的無奈之舉,大多還是就地取材,胡楊紅柳木作柴薪,輔以隨處可得的旱蘆葦等易燃之草,而且北涼邊軍的各地烽燧,所謂狼煙燃物的供應,有著相當嚴格的調配,若是被巡邊監騎發現某個烽燧儲備不足,要一路連坐到正四品的官員,全部就地砍頭,誰求情都沒用,北涼將近二十年來,因為這件‘小事’,差不多就死了三百多人。前四五年相對少些,今年最多,一口氣殺了六十多個翫忽職守的邊卒。”
宋洞明悚然一驚,喝了口綠蟻酒,這才說道:“兩代藩王交替接班,北涼邊軍又不同於其它藩王軍隊,諸多桀驁難馴的功勳老將手握兵權,本該求穩防亂,為何還這般手段暴戾,以小見大,加上先前傳聞,曾經一言不合便秘密殺死了懷化大將軍鍾洪武,就不怕引發譁變嗎?徐公子,聽你先前講述狼煙緣由,顯然是熟諳兵事的,可否為宋洞明解惑一二?”
徐鳳年笑著反問道:“一言不合?”
宋洞明何等聰慧,雖然一開始盡是心存試探,但也知道胡亂說些門外漢言語,掏不出內行的行家話,斂容說道:“北涼軍中山頭林立,新王上位,唯有殺雞儆猴,否則戰事未起,難以用軍功服眾。”
徐鳳年聽著這種耳朵起繭子的泛泛而談,沒了交談慾望,就打算返回傅家馬隊,總得護著他們安穩到達青蒼城,到時候自然會有精銳騎隊暗中護送到鳳翔那邊新發現的礦山。若是對北涼勞苦功高的傅家得知北涼王親自護駕,也不知會作何想,會不會覺得這麼多年的辛苦付出物有所值。當然徐鳳年也不會讓他們得知真相,這也許正是講求細處見功底的徐渭熊所不喜的地方,身為人主,卻不肯於細處收買人心。宋洞明看到徐鳳年有告辭離去的跡象,趕忙亡羊補牢,說道:“徐公子,聽說你們北涼王府有兩個年紀輕輕的幕僚,北莽北院大王的孫子徐北枳當上了陵州刺史,這是北涼王的用人不疑,而起用寒士陳錫亮,可算用人不論品第,很能為北涼招徠寒庶門戶中的遺珠。大膽說一句,你們北涼道假使是自成一國,那麼這兩人板上釘釘是未來的宰輔人才,可自古廟堂重臣,皆是由公入私,即先以才學事功躋身朝堂中樞,進入帝王眼簾後,再得以走至帝王身側。如此說來,你們清涼山那兒,似乎不太講規矩。”
徐鳳年點頭道:“是不太講規矩,不過話說回來,這種破格提拔,在宋先生看來,利弊如何?”
宋洞明微微一笑,約莫是說到了擅長之事,整個人頓時顯得氣態超俗,娓娓道來,“短期而言,千金買骨,自然是好事,尤其利於安撫赴涼士子,既然連那接連兩件大事都受挫的陳錫亮都沒有被北涼王責罰,那咱們這些讀書人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出身比那陳錫亮只好不差,如何就做不得高官了?”
徐鳳年很不客氣地打斷宋洞明言語,問道:“宋先生如何看待陳錫亮的死守青蒼?以為那北涼王是當罰還是不當罰?”
那書童早就看這姓徐的傢伙不順眼,自家老爺何等眼界才識,江南道上哪怕古稀之年的華族名士,聽老爺講經解文,那都得是洗耳恭聽的模樣,這徐奇不愧是北涼境內的蠻子,只是瞧著像讀書人而已,氣度學識都一塌糊塗,自家老爺的可不就是那拋媚眼給瞎子看?這書童正要出言教訓那不識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