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店夥計都顧不上去眼饞富家女子的豐滿胸脯婀娜身段,沒那本事和身份擠到門口去,只能搬了張椅子放在門內,站在椅子上伸長脖子觀望。
但這都不算誇張的,最誇張的是那些手腳伶俐爬到樹上和屋頂上的傢伙。
當他們親眼看到吳家百騎從眼皮子底下打馬而過,有被吳家劍冢名頭嚇唬到的驚歎聲,也有因為他們是趕赴咱們北涼助陣的喝彩聲,但更多都是不知所措的痴然。
當街道這條直線上一人一劍一騎的馬隊無緣無故停下,然後停在那座不起眼的客棧前頭,門口眾人頓時驚嚇得慌張後退,不少人都磕碰得摔倒在地,是連手帶腳麻溜兒爬回客棧內。
如此一來,總算給吳六鼎和劍侍翠花讓出一條路。
當掌櫃的和店夥計看見吳家騎隊的第二騎和第三騎紛紛下馬,給那對年紀輕輕的窮酸主僕讓出位置,滿腦子漿糊,已經被完全嚇傻了。
那個這幾天沒少給主僕二人臉色的店夥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身臭味熏天的尿騷味。
吳六鼎坐上吳家劍奴之一赫連老頭下馬讓出的馬背,而翠花則坐上了一名早已被江湖遺忘多年的老嫗馬匹。
那兩名劍奴沒有半點憤懣,在馬隊繼續前行時,就步履乘風默默跟在兩騎身側。
這就是吳家的規矩。
任你入吳家劍冢之前是何等實力何等聲望的劍客,劍不如我,連此生能否再握上一次劍,都需要由我吳家人來定奪。
為首那一騎的中年男子在遇上吳六鼎和翠花後,沒有說一個字,撥轉馬頭,獨身返回吳家。
吳六鼎轉頭看了眼親叔叔吳五玄的落寞背影,咬著嘴唇,緩緩轉過頭,同樣沒有說什麼。
吳家人後輩不論子女,只許用劍,每一代由一名劍冠遊歷江湖,不出世則已,一出世必得劍道魁首,否則生前不得返回吳家,死後不得葬入吳家。
這是另一位先祖吳闔立下家規。
自從吳家九劍破萬騎之後,兩百年來,幾乎每一個有資格在名字中擁有一到九這九個字眼之一的吳家子弟,皆是自幼便展露出驚豔天賦的極佳劍胚子,但除了那個九字從未有人用過,其餘八字都一個不漏,可奇怪的是,除了帶了個六字的吳六鼎最終成功當上劍冠,像叔叔吳五玄當年就敗給了後來成為北涼王妃的吳素,於是他所負那柄本該天下皆知的名劍,註定要與主人一樣此生籍籍無名。而這趟吳家劍冢出動百餘騎,一樣是要讓他這個代替吳家問劍江湖的侄子作為唯一的主事人,不管叔叔吳五玄劍道造詣如何脫俗,只能是在江湖上曇花一現,老死於家族。
吳家不光是對闖入劍冢的比劍之人狠辣,對自家人更狠。
兩百年來,不知有多少吳家子弟僅是想要去江湖看一眼,就死在自己父輩的劍下,又不知有多少男女悄悄自刎而死,更不知有多少人因為練劍而走火入魔,一輩子瘋瘋癲癲。
吳六鼎很慶幸自己能夠生於為劍而生為劍而死的吳家,從無怨言,但更慶幸自己能夠有翠花陪著自己走一趟江湖。
沒有翠花和酸菜的江湖,不算江湖。
就像某個傻子到最後還堅信的那樣,只要有他兄弟小年還在的江湖,那就是他還在的江湖。
吳六鼎從來只認那個傻子做朋友,對什麼狗屁世子殿下鳥都不鳥,當上了北涼王,做成了天下第一人,他吳六鼎也從不覺得就如何了。
吳六鼎這趟來到北涼,就想親口問一句。
姓徐的,你還記得那個這輩子只挎過木劍的遊俠嗎?
你要是敢忘了,對,算你徐鳳年厲害,連王仙芝都不是你對手,我吳六鼎也沒那天大本事剁死你,但總還自作主張能帶著百騎離開北涼。
不過意氣用事地想著心事,騎馬穿過雲霞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