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一抖,長槍梅子酒,雖是以槍尾做槍頭刺向空中,但是暫時作為槍尾握在陳芝豹手心的槍頭,已是青轉紫。
以這艘樓船為圓心,百丈之內的江面,如同百條蛟龍共同翻搖,江風並不顯著的今日廣陵江,憑空出現一波波滔天大浪。
而陳芝豹槍尖所指的高空,雲霄破開一個窟窿,日光透過其中灑落在大地,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巨大光柱。
眨眼過後,陳芝豹手中梅子酒由豎變橫,不但如此,中間那段槍身抵住了手臂。
一柄過河卒,就那麼砍在梅子酒上。
短暫的寂靜無聲過後,是陳芝豹所處的這艘巨大樓船再無樓,甲板上所有建築都被向四周撞出的那股磅礴氣機,瞬間拍爛炸碎。
過河卒向下壓去。
陳芝豹和梅子酒紋絲不動。
但是已經破碎不堪的樓船雪上加霜地向下沉,就像一艘急速漏水的沉船。
很快廣陵江上已經看不到樓船的蹤跡,陳芝豹就像只是站在水面上,橫槍而立。
四周那些青州水師的黃龍戰船搖晃著向後滑去,就近幾艘作為水師主力戰船的艨艟尚且有翻船跡象,更別提體型更小的露橈先登等船,直接就是倒扣在了廣陵江面上。
陳芝豹臉色如常,看向百步外已經空蕩蕩的江面,手腕輕旋,終於第一次正常持槍對敵,梅子酒的槍身青紫兩氣縈繞,在日光下那槍尖如同七彩琉璃。
白衣兵聖的袖管已經破碎不堪,而且先前在那柄過河卒如同山嶽壓頂的撞擊之下,抵住梅子酒的手臂也已經微微滲出血絲。
陳芝豹視線所及的地方,是徐鳳年站在江面之上,懸掛在腰間右側的北涼刀依舊不曾出鞘。
當今江湖,已經知道新涼王徐鳳年真正的殺手鐧,是左手刀,所以當他僅是右手拔出左腰佩刀的時候,就意味著真正意義上的生死之分,還在下一刻。
陳芝豹平淡道:“我沒有想到。”
他遠遠沒有傷及根本,徐鳳年更是如此。
但是既便如此,兩位武道大宗師的初次交手,那艘黃龍樓船被徐鳳年僅僅一擊,就輕而易舉地硬生生壓入了水下。
將一艘浮在江面上之黃龍巨船全部打入水底,需要多大的威勢?
在旁觀戰?隔岸觀火?拍手叫好幾聲,指點江山幾句?
狼狽不堪的青州水師沒有失心瘋,四散逃命,救人都已經顧不上了。
白衣飄搖的陳芝豹笑了笑,“等你恢復巔峰,等我躋身聖人,再戰不遲。當然,你要是能先行一步,我不會逃。換成是我比你快的話,你也逃不掉。”
徐鳳年沒有說話。
這位新涼王只是用出鞘的左手刀告訴白衣兵聖,有些事,你陳芝豹說了不算。
這一日的廣陵大江,上下百餘里的浩淼江面,如有兩尊天庭巨人舉錘擊水,天昏地暗。
後世有野史記載,廣陵江這一日海水倒灌。
一襲白衣盤腿坐在一條隨波起伏的破碎船板上,那杆梅子酒隨意擱置在膝上,江上清風拂面,江面趨於平靜,衣袂翩翩,讓這位用兵如神的蜀王更似神仙中人。
他心口稍稍向左偏移寸餘,鮮血淋漓。
陳芝豹雙手輕輕放在梅子酒上,無悲無喜,抬頭望向天空,沉默不語。
他收回視線,低頭望著江水,偶然間有一尾江鯉在船板附近快速遊曳而過。
這個似乎從來沒有朋友的白衣兵聖,也從未與人坦誠相見過的蜀王,沒來由想起年少時聽到的一個故事。
“子非魚。子非我。”
……
而遠處北岸,有個重新懸佩雙刀的年輕人,南渡後北歸。
往北去,去看她,一眼也好。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