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家鄉在哪兒啊?就是那個松柏郡嗎?”
男人點頭道:“對,不過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日子不好,家裡也沒誰了,都快要活不下去了,這才離開的家鄉。”
孩子沒大沒小笑道:“難怪街坊們都說孃親能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這次婦人倒是沒有生氣,只是掩嘴偷笑。
男人就更不會生氣了,看了眼自己媳婦,“可不是!”
孩子又憂心忡忡問道:“爹,我哥真要去那個江南道負笈遊學啊?那得啥時候才能去松柏郡跟我們碰面吶?”
男人輕聲道:“爹也不知道,爹這輩子啊,很小的時候就發誓以後自己的兒子,一定要讀上書,總覺得讀書人才算有出息,其它做什麼事情,不管掙多少錢,都不咋的。爹呢,很早就沒了爹孃,只知道往上十幾代,都是莊稼漢,所以到了北涼這兒,遇著了祥竹你娘,真的很幸運,要不然如果你和你哥都隨爹的話,哪能是讀書那塊料!”
孩子嘟囔道:“那你還不知道對孃親好點兒!”
男人無奈道:“爹就那麼點本事,沒法子啊。”
婦人眉眼彎彎,男人說他很幸運,她則覺得自己很幸福。
……
在娘倆帶著行李離開龍晴郡城那天,這個男人沿著驛路緩緩回到城內,回到這條小街陋巷,想了想,男人扛著條家中僅剩的兩條豬腿,先後去了兩個地方,一條偷偷放在街尾老人家門口,一條送去了劉先生家。
在這個過程裡,男人不知道捱了多少白眼和唾沫。
最後男人回到家中,從床底搬出那隻堆滿灰塵的木箱子,這隻箱子他從不開啟,他的媳婦也善解人意地從不去問。
這個在小街上生活了十多年來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把沉重的木箱搬到院子裡,蹲下身,用力抹去灰塵。
男人自言自語道:“兩位老夥計,當年你們陪著我剛到北涼沒多久,大將軍帶著我們在北莽打的那場仗,真是憋屈啊,勝而退兵,我和很多人一怒之下就退出了邊軍,後來才知道是那離陽老皇帝的手段,原來是害怕咱們一口氣滅了北莽,他的龍椅就真沒得坐了……這些年我也實在沒臉面見你們……嘿,至於打仗嘛,我陸大遠十四歲投軍,第二年擔任伍長,十六歲就當上了都尉,十八歲便以一營副將身份跟隨大將軍赴涼,什麼時候怕過?我也就退出邊軍早,要不然王靈寶李陌藩這些小兔崽子見著我,不都得夾著尾巴做人?!”
這條街的老百姓都有些納悶,馬蹄陣陣響起過後,他們看到有七八披甲佩刀的精騎,竟是停在了陸大遠的家門口。
這讓老百姓有些擔憂,對於陸大遠那外鄉孬種,他們罵歸罵,可畢竟是十多年的街坊鄰居了,陸大遠又不是壞人,大家感情深厚著呢,否則他們哪裡會當面罵人?
這陸大悶葫蘆可千萬別是惹惱了官府駐軍啊!
精騎為首一人是位四十多歲的魁梧男子,如今是龍晴郡當地駐軍的主將,當了十多年的實權騎軍都尉!
龍晴郡百姓也許不認識他本人,但都知道此人深得陵州將軍韓嶗山的器重,據說與那個根正苗紅鳳字營出身的洪書文,那可都是稱兄道弟的!
這以後一個實權校尉或是一州副將,能跑得掉?
這名都尉麾下一位心腹騎卒小聲問道:“都尉,這是給誰送行啊,還需要你老人家親自出面?擱平時,跟鍾家走得近那些個將種人物,都尉你可是瞧上一眼都沒心情的,咱們龍晴郡還有這麼牛氣沖天的傢伙?”
都尉冷笑道:“那些繡花枕頭,給屋裡頭那人餵馬都不配!”
然後都尉洋洋得意道:“老子我當年,就是給他餵馬的!”
這種事情也能拿來吹噓?
那些騎卒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