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至此?”李青蓮道:“足下甚薄我輩,特來辨之。”鍾馗道:“欲領教。”李青蓮道:“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所以說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我等花朝月夕,但以飲酒為事,博眼前之歡娛,消胸中之塊壘。足下俗物,焉能知此酒中之趣哉?”鍾馗道:“先生愛飲酒,誠高矣、曠矣。當日安祿山之亂,先生何不以酒退之,而反為永磷王所縛也?向使無子儀、光弼,先生已作楚囚死矣。上無補於國事,下無救身家,亦惡在其為高曠乎?”李青蓮羞漸而退。畢吏部道:“你說李青蓮飲酒無益,那《清平調》三章,何莫非酒中來者乎?足下不飲酒,請問詩稿如青蓮否?”鍾馗道:“你莫非槽前盜酒兒乎?以朝庭一命官,潦倒無賴,為口腹之慾,趨狗盜之行,尚敢揚眉吐氣,向人辨論乎?”畢吏部滿面通紅,不敢再說。崔宗之、賀知章一齊憤然道:“畢公盜酒,正是文人韻事,你反以為狗盜,是何解?”鍾馗大笑道:“聖人云:細行不矜,終累大德。若以盜酒為韻事,何莫非韻事乎?”崔、賀二人無言可答。山濤等齊聲道:“你說飲酒敗德,古今帝王就該禁止。為甚冠婚喪祭總不廢酒?”鍾馗道:“冠婚喪祭,禮飲也,不過三爵,豈若你等終日沉醉,敗壞威儀?山公大節不虧,猶有可恕。至於公等,或居喪而飲,或荷婚而飲,或緣飲而喪其身,至李核必鑽,錙銖獨擅,而猶託身高曠,惑人聽聞,非祖士雅、陶士行諸公,安能救晉室之敗乎?只可算名教中罪人而已。”說的眾仙個個羞色,人人赧顏,一齊都回去了。
那醉死鬼那裡還敢䦛䦟,也跟著回去。眾仙埋怨道:“我們原是酒仙,幾乎被你累成酒鬼。速速遠去,再休胡纏。”可憐這醉死鬼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得仰前舍後,獨自一個踉踉蹌蹌。走夠多時,卻好來在草包營地方。此處非太守所管之地,所以有酒家賣酒。這醉死鬼數日未飲,正在難為之際,一聞酒香,兩股頑涎直流出口,連忙進去,揀副坐頭坐下。酒保提上酒來,便沒眉沒眼得吃起來,看不見坐的是甚麼人物。三杯到肚,打點住五臟神,方才將眼一轉,只見那邊坐著一個風流和尚。那和尚不住的看那醉死鬼,醉死鬼沉吟道:“看我怎麼?不要管他,且吃酒。”他是慣了脾胃,一壺酒後就抓起糟來,恨道:“好個鍾馗,天殺的,竟將俺曬了這好幾天。俺今日吃了酒,再去和你大鬧一場。你就是金剛,也要剝你一片泥皮。”說著又哈哈大笑道:“不要怨他,不是他交的俺禁酒,俺今日焉能到這裡吃些佳釀。”又恨道:“如此好酒,他那司馬又勸我休吃,難道我吃了你家的麼?這樣可惡,你若知道了這滋味,還怕想斷你的腸子哩。”高一句,低一句,說一會,又哼哼吱吱的唱起來。你道他唱的是甚麼?他唱的:
“酒呀酒,我愛你入詩腸能添錦繡,我愛你壯雄心氣沖斗牛,我愛你解愁煩掃清雲霧,搖頭輕富貴,冷眼笑王侯。這樣的清香,鍾馗呀為甚鄙薄酒。”
那和尚聽著鍾馗長、鍾馗短,由不得走過來問道:“老施主只管怨著鍾馗怎麼?”醉死鬼矇矓著醉眼,把和尚看了一會,道:“師傅,你不知道。前日俺醉了在街上,正睡著在地,他將俺踏了一腳,俺將他絆了一跌。他說要殺甚麼人,因此俺調了些兄弟們,圍住悟空庵,與他講理。他不省事,反說俺吃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