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我,便不怕我會摔了,拉著我……明明不過是最簡單的話語,卻如一悶鍾,敲在了心底深處,咚,咚,咚,餘音淼淼,百轉回蕩,從心底至全身,都震顫起來。
晏蒼陵心神一蕩,走到了季拂心的身側,同他並肩而行。
前往山頂的路有些難走,晏蒼陵也收了拘禮的心,一旦遇上路滑之處,便握住了季拂心的手,拉他一把,在季拂心走得累時,會給他擦拭熱汗,揹負著他再走一段。
有什麼東西,正在心裡頭升溫,再將兩人燃燒起來。
當兩人站定在落霞山頂,極目遠眺著沉入山底的落日時,深覺天地浩大,世間萬物皆成浮雲,不自禁間心胸開闊,。
“哈哈哈,如此美景,若有美酒相伴最是妙哉,可惜啊,可惜。”晏蒼陵搖首嘆息,走到懸崖之邊凝注遠望,神思遠放,明明是喜笑掛於臉上,卻在看了半會後,眉宇間籠上了一層落寞,“人總以為站得愈高,看得愈遠,殊不知人愈是高站,愈是寂寞。若能登高而望,卻未有一相伴賞景之人,天地之色縱然再美,又有何用,誰人懂你的喜好,誰人會解你的哀思。是以登高,不過是孤獨一場罷了。我逢心情不快時,俱會來此,總想著能借由登高遠望,將自己的鬱結舒展開去,卻不想鬱結未舒,倒是惆悵湧上心頭。這兒太高,所以太靜,沒有人聲,沒有鳥鳴,只有蟲兒亂叫,擾亂心扉。唉,不說了,怎地喚你來看景,自個兒卻陷入哀色。罷罷罷。”
季拂心斂著雙目始終不語,用極緩的速度抬起頭來,看晏蒼陵眉宇間惆悵萬千,一時心緒湧動,把手伸向了晏蒼陵,握住了那隻厚實的手掌。這手掌在往日裡,曾不經意間觸上自己的肌膚,但只有當自己握著它時,方發覺這手上刻滿了滄桑。細細一摸,翻開手掌仔細一看,上頭傷痕交錯,或多或少印於掌心,甚至有幾道深及入骨的傷疤。
一根手指順著那大掌的掌紋一路而下,恰恰抵在了手腕之處,那一條是生命線,竟綿延至了手腕,可見生命之長。線上的中央,有幾處斷痕,但在後方,斷痕接上,一條順暢。
“呀?”季拂心指著那斷痕,疑惑地抬首去望,正落入一對含著深意的眼眸,那對眼中黑暗不明,有浪湧而生,絲絲縷縷瀉出了綿綿情意。
季拂心身子一怔,抿唇淡淡一笑,放開了手,退後一步,終究理智上頭,肅整了容色,身上散出疏離——他依舊不改欲離晏蒼陵之心。
晏蒼陵慘然一笑,搖首道:“我生命雖長,卻坎坷不平,若能跨過數道坎,便能一生順遂,七年前,我已跨過一坎,七年後,尚有許多坎需我跨過,卻不知能否熬過。”
收回自己的手,轉身一望時,夕陽已落,僅有餘暉撲灑大地,染上一片赤橙。竟錯過了夕陽,可惜,甚是可惜。
“我們走罷,不然一會兒天便黑了。”視若無事一般,晏蒼陵扯出一笑,雙手一帶,同季拂心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兩人相顧無言,總有一份疏離在兩人之間團繞,晏蒼陵每當腳步移向季拂心一分,季拂心便會將他的身體錯開。數次下來,晏蒼陵深覺季拂心是篤定了要同自己分離,原以為自己帶他出來賞景,他能收了這心思,卻未想……
只怪自己,弄出如此多的烏龍,他歡心未討著,還讓他笑話。
快至山腳時,晏蒼陵故意放緩了腳步,不忍再往前踏一步,好似越往前一步,越離永別越近。他屢次張口想將人留下,甚至欲端出季崇德來留下恩人,可話到嘴邊,又深覺言語蒼白,不知該如何細說。若是恩人是因憎惡他而欲離,那他端出季崇德,便有脅迫恩人留下之意,實非君子所為。罷了,若恩人真離,他便派人送季崇德去追趕恩人罷。
一絲惆悵百回千轉,最後晏蒼陵僅能哽出一句:“恩人,再陪我去個地方可好。之後,你若想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