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紛紛退開半步;捧著鶯時遞來的成窯墨竹茶杯漱了漱口,斂眸半天不作聲。
心中天人交戰一番,決定要告訴他實情。“你進來;我有事同你說。”
鮮少見她有嚴肅正經的時候,傅容略一挑眉將她端詳片刻;折身從正室門口邁過門檻;轉過折屏便見薛紛紛坐在朱漆元螺鈿短榻上,正襟危坐。傅容理了理翠藍道袍在她對面杌子上坐下,因著杌子矮小他坐著十分滑稽,為了舒服便雙腿張開,一手隨性地搭在膝上,一手拿過桌上擺放的乳鴿湯,“你整天沒吃東西,連這碗湯也不喝完?”
“我是有原因的。”薛紛紛癟癟嘴,赤腳踩在他鑲邊雲頭履上,自顧自地解釋,“我不是刻意要瞞著你的,是之前那些事鬧的不高興,我就不想告訴你,憑什麼我生氣難過的時候還要遭這種罪……不過這樣下去始終不是長久之計,畢竟也有你一份責任,剛才你也見到了,隨著時間推遲只會更加明顯。”
傅容耐心地聽完她一通絮絮叨叨,低笑問道:“夫人究竟想說什麼?”
薛紛紛抿抿唇,“是我……”
“恰好我這裡也有一事要告訴你。”傅容接過鶯時遞來的鞋襪,低身握著她瑩白小巧的腳丫兒,依次穿好白襪再罩上高底兒鞋。將她雙足放在地上,眸色漸次深沉,許久才緩緩道:“西北城邑有外族入侵,形勢不容小覷,皇上命我後日返京領兵出征。”
話畢好半響沒有聲音,他將薛紛紛低垂的小臉抬起來,便見她眸光閃爍,一副為難極了的模樣。
頓時心中有所不忍,分明是想說安慰的話,怎奈到了嘴邊變成了敘述事實,“烏塔族人生性殘暴嗜血,對我大越疆土虎視眈眈多年。雖說不久前才歸順大越,但新族長年輕氣盛對此極不服氣,幾天前對西北寮城發起攻打,已有不少百姓受難。加急文書連夜上奏,眼看這事拖延不得,皇上才讓人快馬加鞭地趕來支會我,即刻動身回京。”
仍舊不見薛紛紛有任何動作,傅容移到短榻上將她抱在懷裡,“夫人怎麼不說話?”
薛紛紛小手緊攢著他袖緣,只覺得心頭好似堵了一塊大石頭一般,不上不下異常難受,連帶著聲音也多了幾分委屈和控訴,“你怎麼不早些告訴我,你要出去多久?”
傅容握著她腰肢往懷裡帶了帶,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去年我與烏塔人交戰過,他們作戰方式狡猾善變,若要短期內拿下應當不容易。”他下巴恰好抵在薛紛紛頭頂,目光落在窗牖外的桂樹上,“少則半年,多則三五載,都是可能的事。”
薛紛紛應該早清楚,嫁的人是當朝大將軍,這種事應當無可避免,然而偏偏是在這種關頭。她剛下了決心要把孩子的事說出來,就被當頭一棒打了回去,無論如何也再說不出口。
好像就是她為了留下傅容,特特編織的手段一般。
她不說話,一旁鶯時反倒急得想熱鍋上的螞蟻,原地恨恨跺了跺腳,無處可說。
她喝不得油膩的鴿子湯,飯飯便重新準備了一碗清淡香蕈肉粥來,鶯時接過端到她跟前苦口婆心,“小姐一整天沒吃東西,好歹喝點粥墊墊肚子,什麼都不吃可怎麼行。再說您現在不比以往……”
話音未落被薛紛紛瞪了一眼,“出去。”
鶯時悻悻然住口,往邊上一退遞給飯飯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躬身退去不再多言。
傅容接過粉青釉瓷碗舀了一勺試探溫度,送到她嘴邊,“夫人方才想跟我說什麼?”
香蕈味道奇香,薛紛紛這才有了點胃口,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忘了。”
傅容愛憐不已地捏了捏她鼻頭,見她低頭吃得認真,只消一想起不日便要離開,便禁不住心頭要跟她親近。偏薛紛紛一心只顧著吃粥,整天滴米未進這會兒著實餓了,長睫毛掩住眼裡複雜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