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頭害怕,小野怕得罪我,才不準糟蹋咱們衡雅齋。這節骨眼上咱們千萬也別得罪日本人,對不對?這大哄大鬧地出殯要是惹出毛病來,小野一翻臉,萬一再響起槍炮來,衡雅齋能不能保得住可就難說了。”
掌櫃的神色沉了下來。
陸雄飛說:“您就放心,這家裡有我陸雄飛,便衣隊他就是把天津衛鬧翻了個兒,也動不了衡雅齋一根毫毛。可就一宗,咱們自己別找麻煩……”
古氏陰陽怪氣地說:“哎呀,大姐夫有大姐夫的難處,在碼頭上一直端日本人的飯碗,得罪了日本人,往後靠什麼發財呀?”
陸雄飛一拍桌子:“你放屁!”
古氏拉下臉叫:“你才放屁!我說差了麼?誰不知道你陸雄飛跟日本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陸雄飛嗓門也大起來:“瞎你孃的扯!老子是跟日本人作生意,你先生不也給日本人瞧過病嗎?!”
掌櫃的擰著眉毛對陸雄飛說:“雄飛,當晚輩的不能這麼跟長輩說話呀!”
陸雄飛不吭聲了,可趙如璋不依不饒:“我哪能跟你比呀,聽說這次鬧事兒的便衣隊裡也有你不少的人馬。誰不知道便衣隊的後臺是日本人呀?你當然不願意得罪日本人了。”
陸雄飛紅漲著臉:“老爺子可以作證,我的弟兄去便衣隊,東北軍可是都知道的!”
掌櫃的點點頭,對趙如璋說:“哥,這遠的話就不說了,怎麼給娘出殯,再好好商量商量……”
說完,趙如璋領著一家人氣哼哼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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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二十八章(1)
天津人多半是好排場,好臉面的,對於婚喪儀仗一向講究擺譜兒,且不說有錢的人家,就是一般緊緊巴巴過日子的家庭到了辦婚喪事兒時,也是常常打腫臉充胖子,就是賣房子賣地,四處借錢也得把事兒辦得漂亮,辦得體面了。這就叫“耗財買臉”。
辦喪事兒怎麼叫辦得體面排場呢?這在天津衛可是有一整套說法的。娶媳婦叫辦紅事兒,死人出殯叫辦白事兒。搭蓆棚,吃白事兒酒席就不用說了,最要做出來給外人瞧的就是古氏所說的八八六十四抬。那才是最為講究的一個方面。出殯就得行走,棺材要動彈就得有人抬,這個抬就是抬棺材的抬。抬棺材的槓大槓最長三仗六尺,最短的槓一仗二尺,槓有長短,也就有了輕重。小槓用人少,大槓自然用人多,有十六抬、二十四抬、三十二抬、四十八抬、六十四抬五種。一抬就是一個人,十六抬就用十六個人,二十四抬就用二十四個人。天津衛人家辦喪事兒,一般都用三十二抬和四十八抬,特別闊氣又特別講究排場的人家才用六十四抬。一旦用了六十四抬,因為槓太沉,常常要用兩撥人馬換肩抬槓,也就是說要準備一百二十八個抬槓的人手。除了抬槓人數的說法,還有儀仗的講究。吹鼓手自不能少,再有什麼旗、鑼、傘、扇、蓋、雪柳、高照、串燈兒一樣四件,統統要顧人高高執掌,走在出殯隊伍的前邊。再顧上百八十個哭喪的,穿著孝衣,舉著白紙紮成的喪棍跟在主家人的後面,隨主家男女老少一路嚎哭。那時在天津衛人眼裡,這抬棺材的槓越沉,儀仗隊伍越是氣派,哭喪的人馬越是眾多,就越是講究,越是有面子。如果是給娘和老子辦喪事,那主家就越顯得孝順。那心氣兒就跟現如今結婚娶媳婦的,不管兜裡還有多少子兒,也非要弄來一長串豪華洋汽車,栓上紅氣球往熱鬧街市兜圈子顯白闊氣一個樣。其實,在那會兒,英、法、意租界裡早就有用汽車拉棺材辦喪事的了,又快又節省。可是在華界裡,天津衛的老百姓還是喜歡顧人用槓抬著棺材出殯,慢慢騰騰地走在街上,招惹來眾多的眼光兒,那樣才夠譜兒,夠派,才叫露臉。
像衡雅齋這樣的大戶人家,老輩人去世,那自然是應當辦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