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替她拭淚。
“奴婢心裡歡喜……自然是在笑。”嘴裡說笑,眼淚卻仍是不住的往下落。
她這麼一哭,反倒勾起我心底的哀傷,鼻子一酸,差點便想把她拉過來兩人抱頭痛哭。這個念頭才剛剛閃過,我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得愣住了。
琥珀是我的陪嫁丫鬟,按理不該隨陰識一同出現在這裡。作為陪嫁丫鬟,打從隨我出嫁那天起,她就不再是陰家的奴婢,她的主人除了我之外,也不再是陰識。
“你……你從哪兒來?”
“這兩年奴婢留在雒陽,未曾在夫人跟前伺候,奴婢思念夫人,常以淚洗面,侍傅大人憐惜奴婢一片忠心,所以此次帶奴婢一同前來南陽郡接夫人回都。不過陛下有旨,命傅大人先往蔡陽接湖陽公主,又繞路去接了寧平公主,所以耽擱了些時日才見到夫人……”
“湖陽……公主……”我只覺得腦袋漲成兩個大,不過轉瞬已完全領悟這兩位公主所指為何,不僅如此,隱約間我還捕捉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我緊攥的手心裡頓時黏糊糊的直冒冷汗。“是哪位傅大人?”
琥珀垂首:“傅俊傅大人。”
我眯起眼,已經完全能想象出此刻門外的一片熱鬧景象。這下好了,不只招來了陰識,還把劉黃、劉伯姬兩姐妹也給招來了。
劉秀,你這是……非要逼得我毫無半點退路嗎?
怕我再逃避,不肯乖乖跟傅俊回雒陽,所以準備跟我打一副親情牌,把我認識的親人都聚集到一塊來勸我回心轉意?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親自來?
心念方起,忽又洩氣。劉秀親來又如何,按我此刻的心情,只怕一聽說他來,立馬捲包袱望風而逃。
他早已把我看得透透的,甚至比我自己看得更透徹明白。
幽幽地嘆口氣,這份百轉千折的心思卻是無法跟眼前這個小丫頭講得清楚,我望著她軟弱無力的笑,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彷徨與苦澀。
“琥珀。”
“諾。”
“郭……郭夫人她……”
琥珀不愧是陰識一手調教的侍女,我話還沒起頭,她便乖覺地答道:“夫人請放寬心,郭夫人即便有子,也是妾室,夫人才是陛下正娶之妻,皇后之位非夫人莫屬。”
我澀然一笑:“這是陛下的意思?”
她一哆嗦,面色慢慢變了:“陛下……雖然未曾這麼說過,但是,這是事實……”
我聽出她話裡的顫音,不忍再為難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沒關係。我從來就沒在乎過這些虛名。”
“夫人!”她激動道,“夫人怎麼可以不在乎呢?要知道……”
我搖頭打斷她的話:“別說了,一會兒你悄悄去把大公子叫進來,別驚動傅俊和其他人。”
琥珀欲言又止,終於在伺候我洗漱完後無言的退了出去。
銅鏡的那張臉孔,五官雖然不夠明朗,可是輪廓的線條卻分外清晰。經歷過長安那場耗費心神、朝不保夕的劫難,我明顯瘦了許多,眼眶摳了,下巴尖了,撫摸著略帶粗糙的肌膚,我不禁緊張起來。
等會兒要是看到我這般憔悴落魄的模樣,陰識是否會更加氣惱我的任性妄為?
咬著乾裂的下唇,我呆呆的望著鏡的自己,考慮要不要敷些鉛華把自己的面色弄得稍許有點人樣,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嚇人。但這種名為鉛華的妝粉,其實就是鉛粉,用多了,實在對身體無益。這個時代的女子愛美,素愛用鉛華敷臉,我卻是深知其毒,平時寧可素面朝天也不願用它。
正猶豫不決,門上忽然發出一聲輕響,門開了。
我跪坐於席的身子頓時一僵,脊背挺起,粉盒失手滑落,白色的粉塵沾上醬紫色的裙裾,分外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