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怎麼說的,我們家這個處境,又不是平國公府作踐出來的,他們有什麼緣故就一定要出死力幫我們。”
幸得他見事明白,先把道理說穿,氣氛才沒那樣尷尬,饒是如此,許鳳佳同楊七娘的臉色卻也都不好看。這個剛成型的聯盟,轉瞬間似乎就面臨解散的危險。一時間屋內亦無人說話,蕙娘想瞧瞧桂含沁的神色,眼神投去時,卻見桂含沁也正望著她。竟是一點兒都不焦躁,滿臉還笑嘻嘻地,彷彿很期待蕙孃的表現。
桂家處境並不比孫家好到哪裡去,但桂含沁就硬是能把性子耐住,反過來還要試探權家,這份城府,蕙娘亦有幾分歎服——她不比桂含沁,她是權家宗婦,責無旁貸,不能和他一樣灑脫,明知桂含沁還藏著底牌可以救場,但看氣氛漸漸僵冷,卻也無法和他硬耗下去,只得嘆息著道,“七娘說得不錯,人都是有價錢的。有時候,不僅僅是足夠的威脅,能讓人放下原則,足夠的好處,是否也能誘惑得心動呢?”
楊七娘眼波流轉,略有些吃驚地望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自己都會說話,她像是在問:怎麼連你也糊塗了?你怎會以為,富貴權勢,能買動我的原則。
蕙娘也並不解釋,她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冊子,鄭重地放到桌上,沉聲道,“這是來自新大陸的一本書冊,裡頭記載了新式紡織機的建造方法,這是已經改進成功的。還有些思路,是改進蒸汽機的設想,我不懂行,卻找了些懂行的人來看,他們都如獲至寶,甚覺其中許多建議,是很可行的。”
她天外飛來一筆,孫侯夫婦均十分茫然,連桂含沁都打了個磕巴,許鳳佳卻是面色丕變,但這一切,都比不上楊七娘的反應,她霍地一聲站起身來,驚道,“你——”
“七娘同我說過,人在求存之時,渾渾噩噩,活在世上也無半點意趣,唯有有所追求、有所理想,才能算是真正地活著。”蕙娘牽起唇角,微微一笑,她未曾作勢,但卻已經自然地接過了原本由楊七娘全盤掌控的局面。“此物於你的意義,又豈是金山銀海能夠比擬?這蒸汽機一經改進,意義重大處甚至遠勝改朝換代,蒸汽機在大秦能先普遍開來,將是數代百姓的福音——這都是七娘你告訴我的話,你對此是深信不疑。坦白說,我不大理解,但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便信了你。”
她將書冊推向楊七娘,緩緩道,“我等世家傾軋,孰勝孰負各看本事,其實沒有對錯可言。要為了這樣爭權奪利之事,讓你用你的人情去求你表哥,你不願意,那是人各有志,我覺得也無可厚非。不過,一門富貴這價錢買不動你,卻買得動我,今日我便同你再做一盤交易,為了你的理想,你的大道,你便聽我安排,求得封子繡同意稍加配合,未知七娘你意下如何?”
楊七娘一揚眉,即使是滿面白蠟,亦不能掩蓋她的鋒芒,她竟是分毫不讓,“我又何須答應?蒸汽機和紡織機一旦改進推廣,能給你帶來多少利益?焦妹妹你是忘了,我要改進這東西,為的不是我自家——”
她的話忽然斷在了口邊,一雙眼直盯著蕙孃的雙手,滿面關切慌亂,那暴起的氣勢,頓時又萎靡了下來。
蕙娘這才放下了作勢欲撕的雙手,微笑著道,“七姐,你不為錢,難道我為?我為了錢,頭前也不會幫你了。你別忘了,你的理想,只是你的理想,我是不能理解的!”
言下之意,亦是昭然若揭:楊七娘如不妥協,這本書上記載的蒸汽機也好、紡織機也罷,都將再不會有問世的一天了。她焦清蕙又不缺錢,完全可以和楊七娘置這份氣。
當然,這本書來自新大陸,楊七娘也能派人到新大陸去慢慢查訪偷師,但這終究是虛無縹緲的事,以兩國關係來看,也不大有機會能辦的成。話說到這裡,整件事已經濃縮為一個選擇:她楊棋會為了自己的理想,來犧牲自己的底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