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口中,‘王光進這件事,辦得很漂亮’,必然是涵蓋了此事的方方面面,就算王辰元配不是自然過身,可她病重時王光進夫妻根本都不在當地。王辰就算聰明敏銳,面對來自大家長的手腕,怕也是全被算計進去,懵然不知。他待文娘,應該是不會太差的……可這終究都是‘應該’、‘也許’,文娘嫁到王家,隱藏的問題一點都不比她在焦家少。唯一可以慶幸的,也就是有權仲白這個神醫姐夫,文娘這輩子性命肯定是出不了大問題的。
但祖父已經立定決心,此事已不能更改。蕙娘是明白老人家的性子的:天大的富貴,就要有天大的本事去享,有誰要人呵護一輩子,那他就是沒命享用這份富貴。文孃的嬌弱,對於閣老來說,從來都不是藉口。
“最近這段日子,功課都學得怎麼樣了?”蕙娘就板起臉來問妹妹,“多和母親親近親近,也從她身上學些處事的手腕,我看母親這段日子,眉宇間多了好些活氣,想必對子喬終究也漸漸有了感情……她是大戶嫡女出身,一輩子風風雨雨,什麼沒經歷過?你別寶山在旁不開眼,將來吃苦受累了,再掉頭回來後悔。”
文娘隨意應了兩聲,看著滿不在意——她更感興趣的還是蕙孃的生活,“你和姐夫究竟怎麼樣了嘛,我瞧著你們是頂親熱的,可就是這麼親熱,反而透了些假……在權家,受了氣沒有?”
就算受了氣,蕙娘也不會告訴妹妹,她淡淡地道,“誰能給我氣受,你就別管我啦,多想想你的功課吧——等下次回家,我是要考問你的!”
文娘頓時沉下臉來,她要走,又捨不得姐姐,腳尖跐著地,“這麼久沒見面了,你就一句軟話都不會說……”
如若今天要回衝粹園去,則差不多午後就要動身,時辰快到不說,二則將權仲白一個人丟在廳裡也不像話,蕙娘嘆了口氣,她究竟是要比從前軟和了——能對權仲白軟些,她為什麼不能對妹妹軟些?“什麼話,你心裡不清楚呢?還要我說!”
一邊說,一邊兩姐妹就回了廳裡,文娘手還穿在姐姐臂彎裡不肯放開,蕙娘瞥了她一眼,不禁噗嗤一笑,她難得柔情,將妹妹的一絲散發別進耳後,又順帶撥了撥文孃的耳環,低聲道,“真是個傻姑娘……好啦,姐姐也想你,這成了吧?”
才一抬頭,卻見權仲白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蕙娘還以為他是想要告辭,又不好直說,見時辰也差不多到了,便起身告辭,文娘雖然依依不捨,可當著母親、姨娘的面,更重要還有姐夫在場,她也不好意思再多撒嬌,只好眼巴巴地望著姐姐上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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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回孃家,回得小夫妻兩個都有心事。待回了香山,權仲白很遵守諾言,一句話也未曾和蕙娘多說,便去料理他的醫務。蕙娘自己靠著迎枕,出了半日的神,越想心裡就越是不舒服:她能接受自己嫁進權家,面對藏在暗處的殺人兇手。但卻正因為外頭世界的險惡,反而對文孃的婚事很是耿耿於懷。翻來覆去悶了半天,如非江媽媽過來給她請安,她怕是都走不出這個情緒泥沼。
“江先生坐。”蕙娘對江媽媽是格外客氣的——焦家規矩,不□份,凡是曾教曉過蕙娘一門學問的供奉,不論這學問在外人看來多麼卑微,焦閣老父子都令蕙娘以禮相待。‘你要學,就說明用得上,既用得上,就要承這個授業之恩’。即使江媽媽身份特殊,焦家不能以供奉之禮相待,她本人卻從未失了禮數。“這一回,又要勞動您了。”
“這是哪裡說來。”江媽媽肅容微微一動,她為這份禮遇難得地笑了。“姑娘出嫁之前,所學那些本領,按說已經足夠使用,這床笫間的事要是懂得太多,姑爺心裡犯嘀咕不說,也有失女兒家的身份。想姑娘今番請我過來,是有別的用意吧?”
這是曾在王府內服侍過的燕喜嬤嬤,真要說起來,在內廷裡還是有過職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