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心動,也有把不住的時候,可這不是還有你嗎?你能時時刻刻提點著我,不就成了嗎?”
“提點你,也要你肯聽啊。”權仲白淡淡地道,“話都快說爛了,說到你心裡去了嗎?”
蕙娘想說,‘你是要和我翻舊帳?’,可想到權仲白對她的那些告誡,這話又說不出口,過了許久,才廢然道,“知易行難,想改,不是那樣容易的。”
自從兩人鬧翻,迄今交流不少,但再無交心,這番話,以蕙娘性子來說,算是說得極為柔軟了。權仲白神色亦是一動,多少時日以來,他望著蕙孃的眼神,頭回有了一些不同,說起話來,也是字斟句酌,“想改,你有這份要改的心嗎?”
不認真還好,一認真起來,問得就這麼尖銳,蕙娘想了想,道,“就有心,我有這環境嗎?”
權仲白聳了聳肩,又癱了回去,隨口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能為這樣大,有心,還怕沒環境?”
蕙娘斜著眼看了他半晌,看得權仲白有點不自在了,才嘆了口氣,低聲道,“明兒,你別跟著一起去吧。”
權仲白本也沒說要去——這種事,也不需要他出面,蕙娘自己就能辦妥了,除非他是不放心蕙娘教子。只是蕙娘這一說,他不免要揚揚眉毛,蕙娘也不解釋,只是瞅著他看,權仲白道,“不去就不去——你看我幹嘛?”
蕙娘笑了笑,搖頭道,“沒怎麼,晚啦,睡吧。”
語氣倒居然十分柔軟溫存,就是從前兩情相悅時,都難見她這般柔和。權仲白把她看了幾眼,也是雲裡霧裡的,蕙娘也不和他多說,自己輕輕地哼著小曲兒,便進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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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起來,她還真和塾師打過招呼,把歪哥帶到焦家去了——乖哥因不能跟去,妒忌得眼淚汪汪的,歪哥倒是得意起來,摟著蕙孃的脖子,罕見地撒嬌獻媚,逗得蕙娘眉眼間笑意盈盈,一路未收。
不過,進了焦家,臉上的歡容就要收斂收斂了,不管四太太的去世,焦家人是否早已有了準備,但她作為焦子喬的嫡母,起碼在熱孝裡,甚至是一年半載之中,焦家基本上是別想聽到笑聲了。焦子喬也是,漸冷的天氣,還穿著白孝布做的夾襖,連一點皮毛都沒絮,給蕙娘行禮時,臉也繃得緊緊的,就連歪哥都沒能換回他的笑容:因年紀相近,這對甥舅一直都是很不錯的朋友。前陣子老爺子喪事,歪哥在焦家住了很久,對喬哥的心情,也是頗大的安慰。
若非老太爺去世不久,焦家在錢財上也還算得上蒸蒸日上,架子並沒有倒,其實整個後花園都可以處理掉——現在焦家說得上是主子的,也就三個人了,連前院都有大半空置,後花園更別說了,喬哥現在功課又緊,十天半個月才進去坐坐,裡頭雖然維護得還不錯,但少了人氣,漸漸地終於還是衰敗冷落下來。一行人走在抄手遊廊內,只覺屋舍陰沉沉地壓過來,像是要把人都壓得小了。不論是三姨娘、四姨娘還是喬哥,似乎都被屋宇氣勢壓住,有幾分沒精打采。
三姨娘向蕙娘交代來龍去脈。“前些天上門的,穿得挺寒酸,一口的山東腔。說是自小在沿海農村長大,只知道自己是孤兒身份,並不曉得身世來歷,隨了養父母的姓,人都叫董大郎。這幾年活不下去,出去做船工時,才聽人說起焦家的事。他被衝過去的時候,大約只有一兩歲,身上穿了個肚兜,是名貴用料。養父母給留著做了個念想,我們請人辨認過了,是當年河南名繡房的手藝,看著,也的確是有年頭了。”
這故事聽起來還是挺可信的,畢竟焦閣老、楊閣老之流,對於一般的鄉下人來說就是戲文裡的人物,很多人一輩子就在幾十裡地中大專,甚至連自己居住的村子都沒出過一步,亦是常事。剛出事的時候,焦家年中能接待一百多名認親的孤兒,有的壓根連年紀都對不上,還有的更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