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們嚼吃起來格外費勁。營外的洗衣婦,開價也要比夏天時候高了,但不論如何;比起盛夏時營地裡尿騷馬臭泥濘蠅飛的汙糟景象;深秋的大營,起碼氣味上還算是令人愉快。兩軍對壘;幾萬人聚在前線;每天黃白之物幾乎能堆成小山,這附近農業凋敝,也沒人來拉,年年盛夏這味兒都嗆人得很,再加上戰事多,傷患也多,臭味外還要多添一股血腥味。倒是到了冬天,一個黃白之物,出來就上凍,還有一個,天冷難攻堅,也難出城奔襲,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練練新兵修修城牆,明年開春接著再打罷了。
雖說如此,但畢竟羅春重兵離境不遠,大部隊還是在何家山築營沒有遠走。倒是桂元帥藉機回去西安城視事,營地裡諸事,便由良國公權做了個首腦。
雖說桂家嫡系,全被桂元帥留在了何家山,即使是羅春大軍來犯,也不愁應對,良國公就是個幌子,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既然權做了首腦,良國公亦很是用心,這幾天都是侵晨便起,由幾個親兵護衛著,在營中安步當車巡視一遍,也算是提振士氣、嚴肅軍紀。
這天早上起來,他用過肥肉片打滷的豆腐腦並兩個燒餅作為早飯——雖說在京城,這不過是最寒酸、最平民的早點,但在何家山,已經是國公這個層次的人才能享受的奢侈了——便披了棉披風,負手出了營房,在冷冽的空氣中愜意地嘆了口氣,不緊不慢地邁開了方步,一邊問身邊的幕僚,“昨夜無事吧?”
“沒什麼動靜,今早草原裡來了信,說是那邊下雪了,今年雪下得早。”那幕僚原來是伺候桂元帥的,在良國公跟前也是不卑不亢,話只說了三分。良國公唔了一聲,出了一回神,才嘆道,“雪下得早,過冬就更艱難了。今年冬天,羅春只怕是要再吞併幾個部落了。”
“正是。”幕僚臉上多了幾分敬重:雖然就是一句話的事,但不是精通邊事之人,怕是很難推出這一層來。“達延汗這幾日,只怕也要向我們要這要那了。”
“沒有我們的糧草,他的確也很難熬過這個冬天。”良國公撇了撇嘴,“但給了他能不能保住,這可是個問題,別本來無事的,給了倒讓羅春眼紅,這就不值得了——這件事,橫豎不急,等桂老弟回來了,再商量吧。”
“您說得再對也不過了。”幕僚賠出了笑臉,正欲再往下說時,忽聽遠處一陣細碎的馬蹄聲,飛快地接近了哨口。不免停下腳步,詫異地回身望去:軍營裡,不是權貴身份,哪能放馬飛馳?或者這就是探子了,帶來的是十萬火急的軍情——
也就是這麼一會兒功夫,蹄聲就又近了許多,良國公也住了腳步,揚眉迴轉,只見一個騎士,渾身上下都籠在一片烏色之中,頭上戴了個大斗笠,身上披的是玄狐披風,□駿馬也是一身油光水滑的黑皮毛。那幕僚還沒說話呢,良國公雙眉一軒,已是喃喃道,“這不是我們家的墨玉嗎?”
凡是良馬,必定認主,墨玉見到老主人,歡喜地一聲長嘶,更加快了速度。良國公一行人倒要避讓到了道邊,那騎士也不減速,由得墨玉一路馳來急急地轉了個彎,眼看到得良國公身前了,方才急急勒馬,墨玉長嘶聲中,他利索地翻身一躍,輕輕巧巧地落在了良國公跟前,一掀斗笠,已是急急地道,“爹,仲白他人呢,走了沒有!”
這一問,把良國公登時給問住了——此女國色天香,雖然風塵僕僕,但眉眼沉凝間,自有一股攝人的貴氣,不是他的二兒媳又是何人?她也許是過分心急,竟毫無化妝,幾個初見她容貌的兵士,已經是看得呆了。
但比起這些細枝末節,良國公更在意的還是那句話。他頓時擰起了眉頭,“什麼,難道仲白又跑出來了?”
只這一句話,蕙娘頓時便知道權仲白只怕是壓根沒找他爹。要麼就是悄悄從何家山出去了,要麼就是根本沒從何家山過。她壓抑著心頭的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