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油亮發黑的正規火銃的話,首先第一個,爐溫要高,這樣鐵汁才能純淨。這種活計並不是一般街邊鐵匠鋪就能承接得下來的,必須要有大批次的木柴供應與特殊的設施,也就是說,鸞臺會不可能隨便找個荒山野嶺就這樣燒製起火器,這樣的話,他們最為穩妥的選擇,就是買通一間火器作坊——這東西都是官造,只是為了提高質量、節約成本,數十年前起分了幾處在做,朝廷只管出錢買,能省多少錢那都是作坊自己的。這樣的作坊,背靠的都是各部司,鸞臺會不可能全盤去掌握其中的力量,只能用自己買來的礦石,讓他們私下多燒製一批,如此積少成多魚目混珠的,倒還能混過朝廷的耳目。
凡是做過的事,都會留下痕跡,這種經年累月往外走私的大事,更是不可能沒有一點徵兆。只是一般人誰會想那麼多?也只有蕙娘,可以直觀地從賬上來對比各家火器作坊的賬目了,她也算是查賬的行家,昔年曾悉心學習過賬本中的奧秘。比如說,甲與乙都在本地經營火器作坊,礦內交給的礦石,以及其餘各種管制原料,配給的數目都是差不多的,但甲的交貨結錢速度要比乙快很多,乙不但交貨慢,有時還經常出些事故,要補買原料,只能算是慘淡經營……
這些都是能體現在宜春號的匯兌業務裡的,只從三方匯兌的頻率,便能發現端倪。蕙娘才對比了三處礦山,便鎖定了原身隸屬於火器作的一間作坊,‘揚威號’。
軍器局、寶器局、火器作,曾經都是朝中制定鑄造軍火的地方,只是在和北戎的長期鬥爭中,大秦越發覺得自己的火器漸失銳氣,質量也是逐年下降,而花費越巨。因此由楊閣老的岳父秦帝師倡議,將三處火器作坊分離開來,工部、兵部、內監各領一處,三家在朝廷監管下各自買礦造槍,回賣朝廷。這樣做,朝廷一年省下銀子能有九成,火器產量不減,質量反而更好。因此試行數年便懸為定例,因有此收入,兵部、工部一躍而成京官最嚮往,富得流油錢拿得安心的地方,軍器局和寶器局的作坊,一直也都的確是不分高下,將內監們領導的火器作,給踩在了腳底下。這些年來,要不是公公們的面子在那裡撐著,恐怕朝廷都有結束火器作的心思了。
現在蕙娘當然知道了,那些死要錢的太監們,心思重著呢,有肉埋在碗裡吃。公糧交得零零落落的,全是因為去幹了私活。鸞臺會給的工錢,可能比他們為朝廷幹活所賺的的利潤,還要再高几倍……
這本來也是很自然的事,畢竟鸞臺會又不需要給礦工開工錢,成本本來就低,別的原料也都是貪汙公家,就是加四倍、五倍給工錢,算來成本都不會太高的。往外一賣,什麼都賺回來了。因此蕙娘毫不考慮,他們出手,應該極度大方。
而挑選火器作作為滲透目標,其實也體現了鸞臺會眼光的老道。這內監和文武官員都不一樣,他們自成體系,極重輩分。如不是有生死大仇,否則即使內部傾軋得再厲害,對外也都是一個互相迴護的整體。並且內監們還不像大臣輕易不會掉腦袋,頂多貶官撤職了事,一旦惹怒了上位者,極有可能被折磨致死,這樣朝不保夕的氛圍,更容易促使他們鋌而走險,‘從油鍋裡伸手撈錢’。再加上這些人中粗人不少,很多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大局觀,私造火器就造唄,一年那麼幾桿槍,難道還能翻了天去?說難聽點,誰知道這些火銃,是不是在大秦的國土上用呢?不少海匪沙盜,可都是到大秦來買了火器,出海、出西域去討生活的……
有了揚威號,蕙娘更加把精力放在火器作下屬的幾間作坊上,果然被她發現了蛛絲馬跡,等到第三天上,已經挖出了她感到有問題的幾間作坊分號。接下來,她要做的事,便是驗算了。
從雲管事給的假賬,和桂家給的真資料裡,她可以很容易地推出鸞臺會走西北這條線每年需要的各種原料數目。當然,運往西邊的數量,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