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鄧昀問她是否能睡著後,許沐子知道,那些微妙的小瞬間,都會被她反覆、反覆、反覆在腦海裡倒帶,然後在夜裡變成失眠的誘因。
找誰傾訴呢?
找樓上那群喝過興致勃勃吹噓著的家長們嗎?
很多時候,從家長們嘴裡是聽不到實話的。
就像鄧昀媽媽說起鄧昀,或者,像許沐子媽媽說起許沐子,他們總是帶著厚厚的濾鏡,企圖用言語把鄧昀、許沐子包裝成學霸、天才的形象。
傳說中特別牛的那些人總有些小怪癖。
像擁有一百把雨傘、只吃白色食物的埃裡克·薩蒂,像每次放六十顆咖啡豆煮咖啡的貝多芬,不是還有一本書籍,名稱就叫做《天才在左,瘋子在右》麼。
所以鄧昀和許沐子也被塑造得更加獨來獨往。
與眾不同才好,最好要像出塵的仙。
許沐子已經知道自己是個假天才了,而站在她對面的假學霸,剛剛把指間按滅的一截菸蒂丟進垃圾桶。
那天晚上,鄧昀給許沐子出了個墜入凡塵俗世的壞主意。
他問她:“還想做點其他叛逆的事麼?”
都是鄧昀在丟擲接近的契機點,所以電梯間裡詭異、刻意的沉默,讓許沐子感到陌生。
他們大概兩年時間沒有見過了,有陌生感也該很正常。
但她敏感地察覺到,他似乎心情不好,在對什麼人、什麼事情生氣?
這個問題倒是可以找鄧昀聊一下,畢竟她也壓了一腔被強迫相親的煩悶。
外面又是這種大雨天氣,出門就要成落湯雞,和過去還算有點交情的人互相倒倒苦水,應該也算是不錯的選擇吧?
但
太冷了,要先洗熱水澡。
惦記著三隻貓,許沐子洗得還算快,用熱水迅速沖掉一身冰冷潮溼的不適,吹乾頭髮就出門了。
鄧昀比她更快些。
他已經在樓下了,穿著一身乾爽的休閒裝,站在室外的房簷下和人聊天。
可能之前覺得鄧昀心情不好這事,是她自己的錯覺吧。
他和他對面那位穿著西服外套的長髮美女聊天時,瞧著可挺開心的。
鄧昀還單手拿了手機給人家看,不知道在分享什麼,看起來談話氣氛很輕鬆,兩個人都是面帶笑容的模樣。
07:00-a (1)
七點鐘整,音樂鐘響過一陣。
《silent night》。
節奏舒緩,還是驚醒了木箱裡縮在一起睡覺的三隻貓。
已經有人蹲在木箱旁邊看貓,是五點多新入住進來的住客,小麥色面板的男生。
那男生和許沐子一樣,沒準備厚衣服,還是短褲加背心的裝扮,外面披了件浴袍,正用浴袍上的腰帶在木箱上方晃來晃去,企圖逗逗剛驚醒的三花貓。
被三花貓很兇地哈了回來,它身旁的兩隻小貓有樣學樣,用奶聲兇人。
氣得尾巴都直了,像天線。
男生“欸”一聲,收回手裡的腰帶,摸著鼻尖回頭:“還怪有脾氣的呢。”
男生是對著許沐子這個方向說的,語氣太過熟稔自然,她往身後看了一眼,才確定人家真的是在和自己說話。
男生又說:“聽夏夏說,這幾隻貓是你帶回來的啊?它們沒抓傷你麼?”
真正把貓帶回來的人
仍然在窗外和美女談笑風生。
風吹亂女人的長卷發,美女抬手攏了攏。
她有種成熟的美感,不知道聽見鄧昀說了什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許沐子收回視線,不欲提及鄧昀,和男生說,當時有客棧提供的貓糧,帶它們回來還算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