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敵於國門之外,談何容易啊。」戶部侍郎鄔伯行哂笑道。
王錫爵道:「這一次蕭如燻與蘇昊在平虜城下聯手破敵,深得火器之利。蕭如燻也是因為有了這一戰的經驗,才敢說出主動尋敵的大話。老夫倒覺得,若是蕭如燻、蘇昊二人真有這樣的把握,讓他們去試試也無妨。」
鄔伯行是聽到蘇昊二字就敏感的人,王錫爵這一說,他皺了皺眉,說道:「王大學士說的,當然是一種好的願望。不過,鄔某聽說,蘇昊所部使用的火器價值不菲,這一仗打下來,還不知道要朝廷貼補多少銀兩。若是要出草原尋敵,我戶部可不一定能夠撐得出這樣大的花費呀。」
「是啊,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這些年,百姓才吃了幾天飽飯,可別又鬧出什麼大的戰事來,令生靈塗炭啊。」群臣中有人裝出悲天憫人之色,大聲地呼籲道。
申時行擺了擺手,對王一鶚問道:「王尚書,蕭如燻在他的條陳中,可曾說過此役要增加多少軍費開支?」
其實,在蕭如燻寫給申時行的密信中,已經介紹過軍費籌措方面的問題,申時行也正因為這一點,才站到了主戰的一面。他現在這樣問王一鶚,是想讓兵部來說出這句話,這比他以內閣首輔的名義來說,要更順理成章一些。
王一鶚答道:「蕭如燻提出進草原清剿哱拜,並無額外的軍費要求,他只是希望能夠把勘輿營和馬千乘所部留在寧夏衛使用,以彌補寧夏衛兵力不足的缺憾。」
「不用額外的軍費,這怎麼可能?」周惟安驚詫道。
莊彌高也說道:「蕭如燻不會是想釣魚吧,先把兵派出去,等到成了既成事實,再以軍資不足為名,逼朝廷給他撥錢。這種事情,莊某可是聽人說起過的喲。」
「周侍郎,莊侯爺,以王某看來,蕭如燻並非這種言而無信之人。」王一鶚不得不替蕭如燻出頭了,「他說不用額外的軍費,總會有他的理由吧。」
「可是,就算蕭如燻打仗不需要花錢,但是名義呢?」群臣中一個年輕人站出來質問道,此人正是新晉的監察御史程棟。
程棟去年才考上進士,今年就已經當上了七品的監察御史,也算是火箭式提拔的官員了。他腦子靈活,文章寫得好,這是他得以提升的理由。不過,真正的原因,在於許多朝臣都看好他的衝勁,希望能夠拿他當一桿槍,去挑翻自己的敵人。他當然也是不負眾望,在朝堂的若干次鬥爭中,他都是言官中的主力,名氣一天比一天更大。
「程御史說的名義,是什麼意思?」王一鶚回過頭來,對程棟問道。他對這個年輕人實在沒什麼好感,覺得此人過於誇誇其談,動不動就引經據典,實際經驗卻沒有多少。但對方是言官,王一鶚也不得不要應付他一下。
程棟道:「我大明與韃靼有盟約在前,相互罷戰。如今,我邊軍深入草原,不宣而戰,這將置我大明的信義於何地?」
「這個……」王一鶚有些啞了,他有心說盟約這種東西就是一張手紙,沒必要在意,但又知道,自己一旦這樣說出來,那麼指責他的,就不僅僅是一個程棟,而是數以千計的程棟了。兵碰上秀才,那才真正是有理說不清,你要是和言官纏上了,不掉一層皮是別想脫身的,這是朝臣們都知道的事情。
「蕭如燻要求進草原,只是追剿哱拜殘兵,並非攻打韃靼部,這不影響到我大明的信義吧?」坐在上頭的萬曆發話了。他實在是看不慣程棟的作派,明知會惹火上身,還是忍不住嗆了一句。
程棟這個年輕人,現在是萬曆的死敵。朝堂上的鬥爭,一多半都是朝臣與皇帝之間的鬥爭,而程棟則屢屢擔任挑戰皇權的先鋒。萬曆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找個理由把程棟弄走,扔到地方上去當個什麼官,以使自己耳根清靜。然而,他越是這樣想,就越無法把程棟弄走,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