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很怕死的。”
鍾青竹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輕蔑之色,臉色淡淡地轉過頭去,只是片刻之後,卻聽到耳邊又傳來凌春泥帶了幾分幽幽的話語聲,道:“我好怕死了以後,就那樣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好怕死了以後,陰陽相隔,就真的再見不到他了;我捨不得他的,我真的捨不得他。”
鍾青竹怔了一下,似乎完全沒想到凌春泥居然會在這般情況下卻是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臉上有些溫熱,可是隨即心裡又是湧起一股怒意,心想這女子怎地如此不知廉恥?她此刻心情有些激盪,加上身陷絕境,平日的冷靜涵養工夫便差了一些,臉上自然而然地便露出了幾分。
凌春泥此刻與她近乎肌膚相接,自然是立刻就察覺到了鍾青竹的異樣,當她抬頭看到鍾青竹的眼神神態時,尤其是這些年來鍾青竹日漸養出了一股清貴清冷的氣質,讓凌春泥心中有些自慚形愧,帶了幾分歉意,低聲道:“我……我胡言亂語的,對不住。”
鍾青竹冷哼了一聲,扭頭轉向一旁,不去理會她。
過了一會,凌春泥的聲音才又帶了幾分小心,低聲問道:“鍾姑娘,他們什麼時候還會攻打過來嗎?”
鍾青竹淡淡地道:“不曉得,不過也只是遲早的事了。”
凌春泥道:“那……你現在傷的這麼重,還能支撐多久啊?”
鍾青竹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中掠過一絲淡淡的黯淡,但神色間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平靜地道:“前一次催持陣法,已經耗盡了所有靈力,所以下一次他們進來的時候,我是擋不住了。”
凌春泥身子一震,臉上掠過一絲驚駭之色,但看鐘青竹臉色肅然平靜,並無絲毫玩笑之意,怔了半晌之後,隨即苦笑一聲,輕輕點了點頭,像是認命了一般。
鍾青竹不知為何,雖然此刻凌春泥正好心地扶持著自己,但看著這個女子她心中總有幾分憤怒不滿之意,於是冷冷地帶了幾分譏諷,冷笑道:“是我學藝不精,護不住你,沒法子讓你活下去,真是對不住了。”
凌春泥微微垂首,似乎對鍾青竹的話語並沒有什麼反應,過了一會才輕聲道:“鍾姑娘,你說你也是凌霄宗的弟子,那你認識沈石嗎?”
鍾青竹身子忽然僵硬了一下,過了片刻後,淡淡地道:“認識。”
凌春泥抬起頭來,嘴角帶了幾分溫暖的笑意,道:“是嗎,那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鍾青竹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凌春泥,忽然反問道:“你跟沈石到底是什麼關係?”
凌春泥頓了一下,像是有幾分遲疑,但片刻後忽然抬起了頭,挺直了脊背,微笑著說:“我是他的女人啊。”
我是他的女人啊……
如此的直白而又幹脆的一句回答,竟是在瞬間讓鍾青竹完全不知該如何介面,她怔怔地看著這個女人,看著她臉上在說起那個男人時溫暖而傾慕的淡淡笑意,在那一刻,甚至這笑容都讓她有些冰涼的身子都溫暖了起來。
鍾青竹一時茫然,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
耳邊,傳來了凌春泥的聲音,道:“反正我看來是真的活不過今晚了,這輩子也許就這樣了吧,不過總覺得有些……唔,我跟你說說我的事好嗎,就當我們兩個死前聊聊天。”
鍾青竹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快,本來正想拒絕,凌春泥卻已經自顧自地在一旁說了開去,第一句話便是:
“其實,我是一個孤兒……”
鍾青竹阻止的話到了嘴邊,忽然又咽了回去,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但就是說不出口,於是就這樣在黑暗中,靜靜地聽著這個在今日之前還素不相識的女子,輕聲細語地開始講訴她至今為止短暫平凡卻又歷經風雨的人生。
這世上芸芸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