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開始微微上揚。只有那麼一瞬,動作輕微得令人難以察覺。他掏出蘆杆筆在卷軸的最下方簽名,然後才把它交給塔比安:“呈送納芙塔瑞王妃。”
來了。就是這種感覺。秘燈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我看著塔比安越走越近,卻什麼也做不了。我發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謁見廳更討厭的地方了。
我鎮定自若地接過卷軸,朝塔比安報以微笑。當我把卷軸盡數展開,我看見第一行赫然寫著:請交給納芙塔瑞王妃。
假如一個請願者開門見山地要求我來處理他的請願書,那就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因為自從我來到古埃及,就沒發生過好事。
我快速地閱讀完畢,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我聽見拉美西斯在旁邊問我:“怎麼了?”
他放下自己手中的請願書,從我手裡拿走了那封卷軸。他的舉動並沒有打擾到我,我略略思索片刻就拿定了主意。
“託非迪——你是叫託非迪吧?你可以上來面見我。”
在拉美西斯閱讀卷軸的幾分鐘裡,託非迪畢恭畢敬地穿過無數人注視的目光,走上臺階。我甚至看到他的身體因緊張而略微發抖。他一直俯著上半身,不敢抬頭直視任何人,在確定接近了我的寶座之後,他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
“託瑞迪斯是你的哥哥?”
“是的,殿下。”
“那麼,婚禮上挾持我的人,是託瑞迪斯?”
“是的,是他挾持了您……”他突然抬起頭,盡力懇求我,“殿下,託瑞迪斯愛戴阿蒙拉,勝過愛自己的生命。他會那樣做並不是他的錯……他有資格安眠在尼羅河西岸,而不是曝屍街頭!”
古埃及人有種奇怪的觀念。他們認為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種延續方式,人在死後的世界才會獲得永生。所以,他們活著的時候就會為死亡準備好一切。富有的埃及人會設計一座華麗的墳墓給自己,在陪葬品和裝飾物上也毫不吝嗇。作為阿克胡的居所,他們把腐朽的身體制成木乃伊,以便靈魂隨時能夠返回人間,找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由此可見,瘟疫時的火焚,包括曝屍示眾,對他們來說是何等殘酷的懲罰。每一個古埃及人都不願被剝奪生存的權利。
就算是我,也知道這個話題有多敏感。聰明人絕不會在謁見廳裡說這樣一番話,除非他另有所圖。
拉美西斯把卷軸像垃圾一樣劈頭蓋臉摔過去。託非迪被嚇壞了,抖如篩糠地蜷縮成一團。
“拖出去!”拉美西斯命令道。被激怒之後,他更像一頭獅子,充滿暴戾,“把他的舌頭割下來!”
侍衛應聲走進殿內。沒有人膽敢違抗法老的命令,即便那是錯的。但他們會把罪責歸咎於我。在他們眼中,我才是讓法老大開殺戒的兇手。
“等等,”我幾乎是攔在侍衛與託非迪中間,“這是給我的請願書,應該由我來處理。”我看著拉美西斯,堅持道,“讓我來處理。”
大臣們的眼神開始變得各具特色,似乎都在拭目以待這場好戲。我看了眼瑟瑟發抖的託非迪,彎下腰,撿起了那封卷軸。我的動作很慢,也很沉穩,不在乎某些東西的好處,就在於能讓自己變得無所畏懼。
我用綴著彩色羽毛的蘆杆筆在秘燈的名字後面寫上最終判決。
“你可以拿著請願書去把託瑞迪斯帶走安葬。”我告訴他,“敬愛神明不能成為行兇的藉口。希望所有人都能吸取教訓。下次,好運不會再光顧你們了。”
託非迪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驚喜。相反,他戒備地看著我,好半天才回過神:“您……您與他們說的不一樣。”
“是嗎?”我若有所思地盯著他,語氣顯得稀鬆平常,“他們是怎樣談論我的。”
“……您不會想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