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飯,羅浥塵還要去德濟堂,交代阿九乖乖在家,不要擾了遠新溫書後,她便收拾好行囊,出了門。
行了一陣,終於進了城,羅浥塵卻沒有徑直去德濟堂,而是來到一座館院門前,正是昨日來過的宏文館。
那位少年的腿傷需要連續施針半個月,是以,羅浥塵準備先為他施針後再回德濟堂。
開門的仍是昨天那名小廝,見到羅浥塵,滿臉堆笑:“羅娘子,你這麼早就來啦。”
小廝已知這位羅娘子是德濟堂的大夫,女子為大夫,很是少見,於是看她的目光愈發恭敬。
羅浥塵點點頭:“不知,顧相公的僕從有沒有來?”
也許是那少年身上的孤寂感太濃,她莫名有些不忍,若有人能陪陪他,便是一個聾啞老伯,也是好的。
小廝笑著道:“昨日便按照顧相公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居所,那名老侍也請來了,眼下正在他屋中服侍呢。”
如此,有人相陪,他便沒那麼孤單吧。
今日是休息日,除卻一兩個還留在館中溫習的舉子,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人,整個館院靜悄悄的,耳邊只有間或幾道“吧嗒”的桂花落地聲。
進了雙清軒,左旁一間廂房的門虛掩著,小廝叩了門:“顧相公,可以進來嗎?”
話音剛落,便聽一道清磁之聲響起:“是童倌吧,門未鎖,進來吧。”
小廝這才讓道,請羅浥塵先行。
甫入內,一股草藥清幽之味便襲來,羅浥塵沒有停下腳步,一直往內室走去。
“顧相——”
話未說完,她便生生止住口,前行的腳步也定在原地。
只見床塌之上,斜躺著一位少年,他身上的被子褪至腰際,只著了一件單薄的白色內衫,腰繫未系,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露出胸前一片皓潔的肌膚。
羅浥塵還未動作,床上的少年倏而抬手收攏領襟,再將被褥拉高,他並未抬頭,等了一會只開口道:“方才我以為是童倌……”
頓了下,也沒把後面的話說完。
羅浥塵的神色已恢復如常,她行醫數年,便如方才的情景見過不知多少次,早已練就一顆波瀾不興的心臟了。
不過,回想剛剛眼前所見,她不禁暗忖,這少年的身子倒沒有他外表看上去的那般瘦弱。
她沒有立刻回話,顧唯也不知要說什麼,方才那尷尬的一幕還縈繞在心中,眼下他用餘光望去,卻見那女子正垂眸望著自己,轟地一下,他只覺全身的血流都往上湧了來,一顆心噗噗直跳。
清冷少年紅了臉龐,倒平添了另一番不可言說的俊逸。
羅浥塵反應過來,望著少年微紅的耳尖,淡笑著道:“顧相公,今天傅伯沒來,我先為你施針。”
顧唯仍低著頭,沒有看她,但默了片刻,抬起手,欲去勾腳上的被褥,由於是側躺著,傷腿用不著力,一時竟沒有勾到。
他的臉愈發紅了,羅浥塵正想上前幫忙,卻見身後突然走過來一位灰衣老翁,他走到床榻前,將少年腿上的被褥移到一邊,做完後,便垂手站在一旁。
羅浥塵望著他,見他頭髮銀白,後背佝僂,料想這就是少年所說的那位耳疾的老侍,也不知剛才怎麼過來的,竟一點聲音也沒有。
羅浥塵看了幾眼便收回目光,將藥箱放到一旁的桌几上,又從裡面拿出銀針,因傷腿上打了繃帶,羅浥塵只在健側腿上施針。
顧唯起先還垂著的目光,不知不覺便移到腿側女子的身子。
這幾天秋老虎正盛,因此羅浥塵並沒有穿太厚的衣服,外面穿了一件淡黃對襟紗衣褙子,裡面是月白色抹胸長裙,她極少有這種嬌俏顏色的衣服,這一件還是趙懷義在歸家的路上幫她備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