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雲慘淡,寒意逼人,趙懷義由僕從引著,一路到了完顏阿骨打所在的住所。
主屋暖閣內,爐火燒得正旺,趙懷義甫一進屋,就覺熱氣襲人,他脫下身上的大氅,交給身後的侍從,繞過門前的屏風,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此時坐在案桌後,正低頭看著手中的信箋,嘴中不時咳嗽一兩聲,聽到腳步聲,方抬起頭。
完顏阿骨打見到來人,深刻硬朗的面容上浮現一抹笑意,他起身相迎,抬手引來人落座,又吩咐侍從送來茶水。
趙懷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隨意地望了一眼屋內燒著的火爐,笑道:“昨夜貝勒喝了不少酒,怕是後來回去時傷風了吧,瞧著臉色有些不好。”
完顏阿骨打毫不在乎地擺擺手:“不過一點咳嗽,沒什麼要緊,不知世子今日前來是?”
“哦,宣平使遠道而來,自不能馬虎。故官家命我來看看驛站中有無短缺之處,您也知道,下人們手腳粗膩,若有準備不足之處,貝勒爺只管對我說。”趙懷義誠懇地問道。
“這裡的一切都太好了,麻煩世子回稟陛下,完顏氏能得此優待,深感——咳——咳——”完顏阿骨打一句話未完,就抵住嘴咳嗽起來。
趙懷義眉頭一挑,等完顏氏咳完後才一臉關切道:“看來貝勒的風寒有些嚴重啊,不若我請了宮中御醫,為您看看?”
“多謝世子好意,不過我已經讓隨侍醫官看過了,不打緊。”完顏阿骨打笑道,“我等武人若是一點風寒都經不住,怕是要貽笑大方了,哈哈哈——”
“我還以為貝勒爺會答應我方才之說呢。”頓了頓,趙懷義才慢慢道。
“哦,這是為何?”完顏阿骨打止住笑意,問道。
趙懷義心中微哂,臉上卻不顯,而是認真道:“完顏貝勒不是對我大宋的醫術很感興趣嗎?”
完顏阿骨打拿茶盞的手忽地一頓,茶沫順著溢位了些許,他吩咐侍從收走了茶盞,轉過頭,才笑著繼續方才的話題,眼神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對面之人:“世子為何有此認為?”
趙懷義拿杯蓋拂了拂茶沫,而後又抿了一口,嘴角漾起一抹笑意:“之前在平夏城,我見完顏貝勒似乎很熟悉我朝問診之術,故而有此猜測。”
完顏阿骨打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麼,隨即臉色放緩了不少:“原來是因為那樁事,世子你不知道,這幾年我在大宋弄了一些生意,其中也藥材,因此偶爾看過一兩本醫書,所以才略知一二。”
趙懷義狀似恍然,“原來如此。”接著又拱手道,“貝勒文才武略,居然還善經商,懷義失敬,失敬了。”
“不過一點小生意,略略有些進項,還稱不上善長,世子抬舉了。”完顏阿骨打自謙地擺手道。
趙懷義望著對面說話滴水不漏的人,心中卻是一凝,旁人或許不清楚,他卻看得分明,昨夜宴席之上完顏氏分明滴酒未沾,何來的喝酒傷風。至於眼下的風寒——
架閣庫後方可是太液池呢。
深夜的池水想必冷徹入骨,這位完顏氏為了一本醫官冊竟然敢夜闖皇宮內閣,被發現後竟然不惜跳湖逃脫,可見這本書冊對他一定很重要。
趙懷義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不顯,完顏阿骨打望著對面淺笑盈盈的男子,眼眸微眯,再度開口:“聽說世子升為皇城司使,阿骨打還未及恭喜,以後在汴京中,還要仰仗世子照拂。”
“貝勒太抬舉了,懷義——”趙懷義抬起手,正要繼續,卻見完顏阿骨打目光一寒,接著厲聲道:“外面何人?”
趙懷義回過頭,就見屏風外隱約可見兩道纖細的身影。
“大哥,是我。”完顏阿克蘇見已被發現,也不隱藏了,索性大喇喇站出來,接著手一扯,將本站在門外的羅浥塵也拉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