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個時候還小,但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當她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真的會殺了我,”夏縈塵緩緩道,“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只能rìrì夜夜的害怕著,我不敢告訴任何人,甚至不敢告訴父親。我天天晚上都做著噩夢,怎麼也不敢去睡,只好躲在被窩裡不停的哭。有的時候,被父親發現了,我就騙他說我想孃親,他就安慰我,說娘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而我卻無法告訴他,當他那樣說的時候,我是多麼的恐懼,我真的希望她……永永遠遠都不要回來。”
一個才五歲多的女孩子,突然被母親用劍架著脖子,說她一定會殺了她,然後就這般不顧而去。而那個女孩子,卻無法將這樣的事告訴別人,只能揹負著那樣子的害怕,每天夜裡做著噩夢,偷偷的哭。
即便只是想象一下,劉桑都有一種心憐的感覺。
一片楓葉旋轉著飄落,夏縈塵驀一伸手,將它輕輕夾在手中。
她輕嘆一聲:“許多人都覺得為妻過於清冷,難以相處,夫君是否也這般覺的?”
劉桑道:“以前我也有這般感覺,但現在我已知道,娘子xìng子雖冷,心卻是熱的。”
“小時候的我,其實不是這個樣子的,”夏縈塵將楓葉隨手擲入溪流,道,“小時候的我,倒有些像現在的召舞,至於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我自己也難以說清,一方面,大約是因為自孃親離開之後,天天在暗地裡哭著怕著,在人前卻要做一個懂事的乖孩子,於是慢慢的,縱有再多的心事,也不想去告訴別人,另一方面,卻也是因為我從幼時起,每rì必修的女修功法,就比如那玉女玄經。”
劉桑道:“女修功法?娘子說的是當年曹大家傳來的那些?”
夏縈塵道:“嗯,那些女修功法,專為女子修心養xìng而設,勸人守貞安貧,不yín不慢。曹夫人當年殺夫之前,極力推崇女子德行,認為女子以柔弱為美,無論是非曲直,皆當無條件地順從丈夫。更有四德,yù讓天下女子習之,這四德:貞靜清閒,行止有恥,是為婦德;擇辭而言,適時而止,是為婦言;穿戴齊整,身不垢辱,是為婦容;不苟言笑,專事女工,是為婦工。”
劉桑心想,貞靜清閒,擇辭而言,穿戴齊整,不苟言笑。這四條娘子幾乎全佔了。
夏縈塵道:“曹夫人所創的女修功法,確實可讓人清心寡yù,不為外物所動,但其實不過是以功法,強行抑制心中的yù望和感觀的愉悅,扭曲女子天xìng罷了。世間少女,總是會有各種天真與幻想。這些女修心法,卻是讓人從一開始就摒棄這些天真,磨滅各種幻想。從小做到端莊嫻靜,若是修得久了,連xìng情都會變得冷淡。與其說是不為外物所動,倒不如說是,對外界事物,再也難以生出興致,這些女修功法,當年還有人推崇,時至今rì,早已被天下女子拋棄。”
劉桑嘆一口氣:“曹夫人自己也是女人,怎就能想出這麼多的東西來為難女人?”
夏縈塵淡淡道:“大約因為,在殺夫之前。她自己便是謹守四德的女子,所以覺得天下女子都該像她。”
劉桑道:“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傲慢?”活該她被老公拋棄。
就像他的上一世裡,儒家理學折磨了中國女人數百年,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那些想方設法束縛女xìng的禮教都被認作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作為一個穿越者,尤其是作為一個從“現代”穿越而來的穿越者,他實在是無法理解那種惡趣味。
想象一下明明天真活潑,卻礙於這些東西,笑也不敢笑,跳也不敢跳的召舞小姨子。那真的是一點意思都沒有。而從另一方面,他也覺得很幸運,穿越到這個時代,至少比穿越到儒家理學對人心束縛達到最頂峰的明清時期,要有趣得多。
劉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