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啟程,使團途徑本朝龍興之地晉陽城,河東節度使親自招待了他們,並帶謝珣參觀練兵處。這幾年,河東節度使專心軍務,河東兵強馬壯,便是河北,也要忌憚三分。
這一切,都讓謝珣心情甚佳。
再往東去,出太行山東麓的井陘,河北大地近在眼前了。
一踏入成德地界,護送使團的河東軍跟謝珣辭行,老節帥花白的鬍子在風中抖動:
「下官在這祝謝臺主馬到成功,請!」
謝珣回禮,目光一調,見高高的角樓上成德牙軍密佈,除卻旌旗飄飄,一桿白幡也在城頭蕩來蕩去。
成德節度使張承嗣聽聞使團帶來天子詔令,早望眼欲穿,漫長等待中幾次上表長安請求節鉞,都石沉大海,朝廷的態度讓人不安。
此時,遙見謝珣一干人持節而來,先揉了兩把眼,擠出幾滴淚,穿著節度使謁見長安使臣的禮服控馬而來。
他先下的馬,後頭一眾驍勇兇悍的牙軍將領便也跟著下馬,佩劍碰的齊鳴。
「下官拜見相公。」張承嗣已過而立,古銅膚色,蓄了一臉的連腮短須,一雙眼睛雖泛幾分紅意,但不失銳利。
他一躬身,謝珣只是虛虛一扶:「節帥多禮,請起。」
身後,稀里嘩啦一陣響,牙將們也把一雙雙桀驁不馴的眼往謝珣身上溜。
呵,朝廷這是派個小白臉來了?看他年輕又俊美,一群糙老爺們心裡難免輕視起謝珣,一時間,竟當眾交頭接耳起來。
「張節帥,」謝珣瞥一眼,慢條斯理說,「朝廷聽聞老節帥病故,聖人很是難過,特地輟朝一日,以示哀思。老節帥半生戎馬,忠貞為國,今遣我來一為弔唁,二是和張節帥洽談接管成德諸多事宜。我看在場諸君,似乎還不清楚朝廷使團是來做什麼的。」
張承嗣何其精明,忙賠罪說:「下官不過一介武夫,將士們更是,平日粗枝大葉慣了,今日在禮節上讓相公看笑話,多有得罪,還望相公見諒。」
說完,竟跪在謝珣面前,「自家父病故,成德無主,將士們都是粗人,做事心急,某不才被推做留後,實屬應急之舉。今終得見天子使臣,誠惶誠恐,感激涕零。」
見節帥至此,後頭先是鴉雀無聲,緊跟著,不知誰帶了個頭,紛紛賠罪。
謝珣這回親自把張承嗣一攙,溫聲說道:「張老節帥恬然守善,他在時,每年給聖人的禮物多達十萬餘錢,此間忠心,朝廷無人不知。」
氣氛緩和,張承嗣聽他提及父親,象徵性掉幾滴眼淚,在前頭開路,引謝珣一眾入城。
入了主城,市集熱鬧,同長安一樣,各行都有,叫賣聲不絕於耳,夾雜著本地方言、粟特語、波斯語不過討價還價,和西市無甚區別。
節度使府前,立著一具高大的功德碑,是先帝年間獎勵給張弘林的紀念碑,規格不小。謝珣看兩眼,隨張承嗣進了府衙。
設宴在晚上,張承嗣親自張羅,先把人帶到後院沐浴更衣,又命人搬執行李,餵馬補料,一眾瑣事先解決了。
謝珣住的這間,陳設雅緻,牆上還掛著兩幅南朝字畫,桌几上的茶,則是正山小種金駿眉。博山爐中一縷青煙升起,是御史大夫最愛的木樨香。
他飲了口茶,和吉祥說道:「你看,張承嗣是武夫嗎?」
吉祥說:「他很聰明,一切都投臺主所好,可見,張承嗣心裡是真的早盼著朝廷來人了。」
「那是自然,他等著要節鉞,拖久了,難免要生變。」謝珣把茶盞一放,見脫脫進來,她獨自在外頭溜達了一圈,此刻不急不躁,坐下來,很有藩書譯語的規矩樣子。
「臺主,今晚赴宴你要怎麼跟張節帥說?」沒有外人在場,脫脫很放鬆。
「你覺得我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