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白撩起眼皮朝孔雀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水依舊藍得驚心,在夜色下的沙海中有種妖異的美感,微微起伏的沙丘半遮半掩,使人看不到那聲音的來處。
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在那種一看就妖氣深重的湖附近,怎麼可能有正常人存在?用腦子想想都不可能。
他靜靜地盯著那個方向,斂住呼吸,一手按住了還在舔他手指的小黑貓,另一手壓在唇上比了個噓聲的動作。
小黑貓很通人性,眨了眨眼,俯下身來整個兒抱住他的手臂,細細的尾巴十分粘人地纏在他的手腕上,一動不動,沒發出半點兒聲音。
謝白垂目掃了它一眼,便沒再管了。他確實從殷無書那裡繼承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哪裡都敢獨闖。但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差極了,體內一丁點兒熱氣都聚不起來,連火都搓不出一團,在這種境況下還什麼都不顧,隻身去檢視情況,那就不是膽子大而是傻了。
不過在這種時候,他這種體質反倒成了最好的遮掩。
謝白用體內散出的寒氣把自己和小黑貓籠在其中,把活物的氣息降到最低,幾乎和低溫的沙地融為一體。
果不其然,當他們把活物的氣息全部掩蓋住之後,那陣輕微縹緲的女聲漸漸消失了,整個沙海又歸於沉寂。
儘管如此,謝白也沒有全然放鬆警惕,他不動聲色地移動著目光,一點點地將周圍的景物和羅盤對上,同時不忘注意著湖那邊的情況,以防出現什麼變數。
他在心中默算了一遍,終於定準了鬼門方位,剛好向著孔雀湖的方向。只是他現在的狀態暫時祭不出黑霧開不了靈陰門,還得再調息一會兒。
就在謝白半闔上眼,打算聚一波力的時候,原本靜謐無聲的孔雀湖突然撩起了一片巨大的水花,直潑向謝白的方向。原本漸漸低微消失不見的女聲又突然響了起來,夾雜在水花聲中,像是一種蠱惑人心的韻律。
謝白皺著已經蒙了一層薄霜的眉,乾脆地抬手揮出寒氣,頃刻間將一片水霧直接凍成了霜,撲簌撲簌地直落下來。
然而在那之後,更大的水花像一面張力極大的網,在謝白揮出第二波寒氣之前,兜頭籠罩下來,將他連人帶貓一起裹進了孔雀湖裡。
整個人入水的那麼一瞬間,謝白居然覺得有些好笑——孔雀湖的溫度比沙地的溫度高一些,他這種冷到極致的掉進湖裡,居然覺得要比之前好受一些。
謝白二話不說,在觸水的一瞬就調轉了體內氣息的流動方向。
眨眼間的工夫,孔雀湖裡殘存的熱量全部朝他湧過來,透過四肢筋脈,被他迅速吸進了身體裡,一丁點兒也沒有放過。
因為有他的存在,整個孔雀湖動盪不已,水流瘋狂旋轉傾覆,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那陣低低吟唱的聲音微微打了個頓,就開始變得更大了,除了最初的女聲,又加入了四五種其他的聲音,有男有女,像是數重奏一樣,有高有低,飄渺不定,聽得人腦中一片混沌,神智迷離。
謝白本就冷得骨肉刺痛,被這吟唱聲鑽了空子,一時間,居然真的了意識不清的趨勢。
不過即便意識有些渾濁,他依舊沒有停止汲取每一絲熱氣。
整個孔雀湖的溫度直線下降,直片刻的工夫,邊緣部分便開始出現了浮冰,越結越厚,且逐漸朝謝白所處的中心蔓延。
在翻攪的水花和蠱惑人心的低聲吟唱中,謝白恍然看到了幾條從水裡甩出來的深色魚尾,和孔雀湖一樣顏色,在夜幕裡泛著詭美的光。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
鮫人性惡,善以吟唱魅人,即便是妖靈大能栽到鮫人手裡也是要吃點苦頭的。鮫人的吟唱能勾起心底最深最渴望的東西,能編織最美好的夢境……除非真的無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