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蓮同湘妹兩個閒談著,不覺天色就不早了。那南屋中燈光也未滅,劉泰保跟他的表兄楊健堂也像越談話越多。這一夜無事發生。
第二天楊健堂走了,俞秀蓮僱了一輛車,又回到東四牌樓三條衚衕德家。蔡湘妹安心地睡早覺,劉泰保卻到西大院去找禿頭鷹。這幾天劉泰保門也不大出,沒什麼精神,如同一朵蓮花兒缺了水,快要枯萎了。今天他卻像遇著了甘霖,揚眉吐氣的,臉色也特別鮮明。在西大院茶館見著了禿頭鷹。他頭一句話就問:“老禿!有什麼新聞沒有?”
禿頭鷹搖著禿頭,說:“一點什麼事兒也沒有!昨天祭完灶我還跑到鼓樓西繞了個彎兒呢,看見玉宅大門緊閉,連點兒狐狸的騷氣兒都沒聞見。據我看,是你弄錯了!狐狸另有狐狸窩,絕不是在玉宅。”
劉泰保撇嘴笑了笑,把禿頭鷹的鼻菸往自己的鼻子上抹了一把,握著拳頭低聲說:“告訴你個準信兒!我劉泰保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一兩天內準保抓著狐狸,得回來寶劍!”禿頭鷹笑了笑,劉泰保又說:“不是吹!現在我添了個膀臂,有人幫助我!”
禿頭鷹問說:“誰幫助你?是有名的人嗎?”劉泰保說:“自然有名!是我媳婦的大姐。”禿頭鷹一笑,說:“你媳婦的大姐只能幫助她給你做雙鞋。”劉泰保說:“你愛信不信!現在你到我家裡去,我求你點事兒。”禿頭鷹問說:“什麼事兒?”劉泰保說:“你先別問!”說著拉著禿頭鷹就走。
回到家裡,北屋關著門,湘妹還沒睡醒。劉泰保叫禿頭鷹進南屋裡去等著。他就進到裡院,先咳嗽了一聲,問說:“得祿大哥起來了沒有?”
得祿正在刷牙漱口,聽見劉泰保的聲音,他就推開門,說:“請進來!”
今天得祿的臉上特別和氣,劉泰保就拱手說:“我不進去啦!大哥你把筆墨紙硯借給我用一用吧!我窮得過不了年,得跟人家借點兒印子錢,寫一張字據。”
得祿把筆墨拿出來,並給了兩張很厚的毛邊紙。劉泰保接到手裡才要走,得祿卻又叫他站住,笑著問說:“你知道俞秀蓮來了嗎?”劉泰保搖頭說:“我不知道。”得祿說:“昨天我可聽見德宅的傭人說了。俞秀蓮到了北京,住在德家,可還是梳著辮子,大概她沒跟李慕白在一塊兒。”劉泰保說:“管人家呢!”得祿說:“俞秀蓮專愛行俠仗義,抱打不平,你應當到德嘯峰家去設法央求,叫她替你拿賊。”劉泰保笑著說:“祿大哥你太看不起兄弟啦!我自己惹下的賊,自己沒法子拿,去求一個女流之輩,那我可有多麼洩氣!”說著話一笑,轉身走了。
他到了外院南屋,把筆墨紙硯都放在桌上,拉著禿頭鷹的胳膊說:“求你給畫一張畫,要畫個小腳兒的老媽,可要有狐狸尾巴。”禿頭鷹氣說:“我哪會畫畫兒呢?畫個王八還可以,老媽兒我可不會畫!”劉泰保舉起拳頭,比著禿頭鷹的腦袋,說:“你要不畫我就打你,快畫!先畫個老媽兒,照你媳婦的模樣兒畫出來就行!”
禿頭鷹沒法子,又好笑又好氣,只好用五個指頭拿著筆,費了半天事兒,才畫了個老媽兒。腦袋大,腿短,兩隻小大腳撇著。臉上是五個黑點,算是鼻子眼睛嘴。劉泰保在這老媽兒的腿旁加添了一條狐狸尾巴,好像是一把掃帚。又在下面畫了個小狐狸,其實一點兒也不像狐狸,是個“四不像”。劉泰保把著禿頭鷹的手,在空白上又寫了“碧眼狐狸死在眼前”八個大字,然後說:“好了,麻煩你了!”
禿頭鷹瞧著他自己畫的那個老媽兒,不住地笑,說:“老哥!你又想出什麼主意來啦?”劉泰保笑著說:“你別多問!三天之內,我要拿狐狸肉包餃子請你吃。給你一張狐狸皮,你拿回去給你媳婦做耳朵帽兒。並且我還叫你開開眼,看看那口斬鋼斷鐵的寶劍!”說著,就把禿頭鷹推走了。
下午,劉泰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