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日能見不著一滴水,若不事先預備,人馬就全都要渴死。這次往伊犁的,除了玉太太、玉嬌龍小姐,和帶著的僕婦丫鬟們,及高朗秋、碧眼狐狸之外,尚有衙中兩個小官員的眷屬,他們先隨同到伊犁,然後轉道往隴西歸寧的。
大隊的車馬離了且末城,就直往西去,這時是三月下旬的天氣,吹著溫暖的風,天空碧藍,飄著一朵一朵的白雲。在且末城的附近,還有許多索倫營的旗人,耕種著廣袤無邊的田地。田間主要種的是麥子,並種著大片的葡萄,這裡的葡萄不用搭架,就由著它在地下蔓生,掌狀的綠葉爬了遍山遍野。
車馬行了一日,就找了個類似市鎮的地方住下。次日,領路的兩個營兵仰面看了半天,就搖頭說:“天氣可不大好!走在戈壁要是起了風,那可就壞了!”於是有差官前去稟報玉太太。
此時玉太太已經上了車,她倒是拿不定準主意,就說:“你們看看要能走就走,不能走,就不要走了!”
這時旁邊的小姐卻派僕婦發下話來,說:“小姐說了,這麼好的天氣,天上連塊雲彩都沒有,為什麼不往下走呢?在這裡停住了,算是怎麼回事兒?”
於是差人趕緊傳令說:“動身!走,明天晚上一定要趕到克里雅城。”
當下諭令一發,車聲轔轔,馬蹄“噼聽導”,塵土蕩起,車馬如一字長蛇,順著大道西進。營兵裡卻有人嘆著氣說:“走進戈壁遇見風還不要緊,要遇見半天雲,那才叫糟呢!”當下趕車的和騎馬的,就全都談起了半天雲,都有點兒談虎色變的樣子。
高朗秋也在車中向碧眼狐狸悄悄地說:“半天雲是近來新疆出現的巨盜,手下有三百多名嘍噦,都是馬上健兒,時常在沙漠中出現,我們可要仔細些!”碧眼狐狸說:“我沒帶著兵器,可怎麼好?”高朗秋說:“帶著兵器也是無用,他們三百多人若是一齊來,咱們縱有江南鶴那樣的武藝,也是無用!”碧眼狐狸便狠狠擰著高朗秋的腿,說:“我們以後不許再提江南鶴!”高朗秋曉得碧眼狐狸最怕江南鶴,因為江南鶴的師兄曾死在她的手中。而高朗秋由此卻聯想到了那兩卷被火所焚的奇書,他又不禁嘆息。
這時玉嬌龍小姐的車上只有一個僕婦,她前面的車上是坐著三個丫鬟,那跨車轅的丫鬟叫繡香,她扭轉頭來,大聲兒說:“小姐您快看! 那是蒙古包!”只見一片碧綠的原野上,散落著大群的牛羊,並有幾個圓形的房屋。僕婦史媽便拉著她身後的小姐,說:“小姐,您快扒著車窗兒看看吧!真有意思,跟畫的一樣!”玉嬌龍卻搖頭說:“那有什麼意思!”她挪挪身子,用一塊白羅巾擦擦辮髮上的塵土,並將一樣東西放在腳下。這是她父親的一口寶劍,名叫“斷月”,雖然不能斬金斷玉,可也比一般的刀劍鋒利得多,如今她是揹著她的母親拿上車來的。
車馬緊緊地向前行走,地上的草漸漸稀少了,四周的青綠色也漸漸消逝,土地越來越黑,車馬的響聲也越來越大,原來已走入了沙漠地帶。越走地越荒僻,地下的沙礫也越黑越粗。起先還能遇見幾隊騎著駱駝的蒙古人,漸漸地就什麼也遇不見了,廣漠千里之內,簡直連一根草也沒有了。到了此處,真是令人膽寒,令人灰心絕望,連馬也彷彿懶得走,差官、營兵、車伕們沒有一個人再敢高聲談說,只是嚴肅地走著。
高朗秋探頭向車外看了看,只覺太陽焦黃,天色發昏,他就搖了搖頭,說:“怕是要起風!本來領路的人一定知道氣象,這麼許多人走路,怎可以聽小姐一人的話呢!”正在自言自語地,就見車已轉了方向,似乎是往北去了。由那兩個領路的營兵騎馬在前,後面的車馬緊緊跟隨,輪盤緊響,馬蹄急驟,如暴雨忽至,如長河下流,氣氛嚴肅而恐怖。
大約又走了十多里路,車馬便來到了一片低地之內,這裡四面都有沙土崗子,較為避風,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