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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劉泰保出了茶館,先回到府裡去吃飯,然後換了一身青綢子的小棉褲襖,拿了兩串錢提在手裡,就又向府外走去。一直到了鼓樓,此時不過正午才過,他便向一個擺小攤的打聽。那人就說:“那耍流星錘的得過一點鐘才能來,這兩天都是在西邊玉大人的門前耍。”

劉泰保一聽“玉大人”三個字,心裡卻又疑惑,暗想:莫非是我猜錯了?那父女如果是盜劍的飛賊,他們如何敢在提督大人的宅門前賣藝呢?離了這個小攤,他便由鼓樓向西去走,眼看快要走到德勝門了,他又轉了回來。他見路北有不少家大宅第,可是不曉得哪座大門才是玉宅,心中不免又胡思亂想,暗道:若是再能看見那位嫦娥一眼,才真算有緣呢!

來回走了兩趟,忽然迎面正遇見那賣藝的父女從西邊走來,劉泰保就注意地看他們。只見那個做父親的穿著一件很破舊的青布大棉襖,頭戴氈帽,手中提著賣藝的兵器,除了流星錘之外,還有一對花槍。這花槍十分特別,槍桿是鐵的,尺寸不太長,兩杆槍共有四個槍尖。這種東西名叫雙槍,劉泰保只記得《八大錘》那出戏中的陸文龍是耍的這種槍,但還沒見過練武的人有誰使用,當下他就十分驚愕。那女子今天換了一身紅,弓鞋也是紅的,纖腰間繫著一條白羅巾。頭上的兩個抓髻是又黑又亮,每邊插著一朵絹做的玫瑰花。臉上也脂粉薄塗,朱唇微點,耳邊還戴著一副鍍金的耳墜。她手裡提著銅鑼和一盤粗繩,嫋嫋娜娜地隨著她父親走,就像一條小金魚似的。

劉泰保走過去了,又翻回頭來,就在後面緊緊地跟隨著這父女二人。往東走了不遠,來到一家大宅門前,這父女就止住了步。劉泰保仰目一看。這大宅門是在一座高坡上,門前有八株大槐樹,十幾個拴馬樁,大門和車門前全都有上馬石。那大門是新髹的朱漆,上懸巨大的匾額,匾上是歌功頌德的幾個字。向裡一看,是雕磚的照壁,四周也是畫棟雕簷,十分豪華闊綽。劉泰保心說:這一定就是那玉大人的府第了,那個嫦娥就是在這裡住了,這真是富埒王侯!也難怪那天我表兄抱怨我,在德家我跟那姑娘雖然是巧遇,可也實在是大不應當。以後再也別到德家去了!

此時玉宅裡有幾個穿得很闊的僕人都下了臺階。色迷迷地盯住那姑娘看,並笑著問:“來啦?”賣藝的人點頭微笑著,說:“來啦!鳳凰不落無寶地。我們不敢說自己是鳳凰,不過是個老鵪鶉帶著個小鵪鶉,可也願意挑選有寶的地方兒來走。今天我要練幾手‘流星趕月’,也叫我閨女練一套看家的本領,名叫‘喜鵲登枝倒銜花’!”說著把傢伙都扔在地下,回首向他的女兒說:“夥計,敲起鑼來!”立時行人駐足,連玉宅的僕人帶劉泰保,圍了半個圈子。

那女子扔下繩子,挽了挽紅衣的瘦袖,就“鐺鐺鐺”敲響了銅鑼。賣藝的人脫去了外衣,向四下一抱拳,然後說:“父女逃難到京城!” 女兒敲鑼答道:“京城真是好京城!”賣藝的人又說:“各路財神都在此!”女兒敲鑼答道:“八仙慶壽笑哼哼!”賣藝的人假作出發怔的神氣,問道:“八仙慶壽是應當笑騰騰,你怎會說笑哼哼呢?”女兒收住鑼笑著答道:“因為鐵柺李的腿疼,何仙姑的肚子又疼,所以說是笑哼哼。”賣藝的人說:“為什麼何仙姑的肚子會疼呢?莫非吃蟠桃吃得太多了?”女兒搖頭說:“不是!”她臉上微微現出些紅暈,媚笑了笑。說:“因為何仙姑她要生小孩!”這樣一說,把大家全都逗笑了。

劉泰保卻繃著臉兒,納著悶,心說:厲害!看這樣子,這女兒不單是賣藝,還許是賣身,不單是個賊,還許是個娼妓。此時那賣藝的人已然舞起了流星,那女兒在旁一面敲鑼,一面還飛起了媚眼,向那幾個玉宅的僕人去掠。那幾個僕人都笑著,直著眼,不去看流星,卻專看那女兒的粉面和蓮足。

少時,賣藝的人就收住了流星,又抱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