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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可以帶著玉佛,穿過南五嶺,往江南同達官貴人換一些金銀錢財,那樣女兒的嫁妝便有了著落,待他衣錦還鄉,雍部的人也不會再瞧不起他,兒子更不會因為他邋遢無才,而漸漸疏離。

說做便做。

毛興簡略交代了兩句,便帶上東西,徒步出發,時光如梭,約莫過了兩三年,仍不見歸來。

山中陸陸續續生起閒言碎語,有說毛興客死異鄉,亦有說法稱毛興在外發達,棄母棄女,聞得風聲的滄滄自是不能接受,便帶著老阿婆從寧州走到江左。

山河破碎飄搖,流民在野,朝廷對人口遷徙未有過去嚴格,滄滄尋父,為幾位慷慨的富商所憐,便助她入得建康,又介紹了一些浣衣縫補的活計與她,勉強得以度日。那一年細雪紛飛的建康,她無親無才,凍得連炭也燒不起,只能去大酒家後門偏院,等著撿些挑剔客人不要的,或是燒爛的炭回去暖手腳。

朱雀樓的掌勺師傅是個熱心腸,看她面黃肌瘦,不忙時會將她喚進小院,接濟些吃不完只能到泔水桶的糕點。

誰曾想那一日大雪客滿,她被誤做了端盤丫頭,給推搡進雅舍,偶然撞見時妙曳驚鴻一舞。那樣的風姿教她驚艷羨慕,翹袖折腰,是滇南少有的婀娜風情,再看那掛牌上的打賞,她想,若是自己也能舞於此間,是不是就能掙夠家用,不再讓年事已高的阿婆再出外賣體力活,吃苦受累?

於是,她沖了出去,拜服在時妙曳腳邊,顫聲高呼——

「請姊姊授我以舞!」

時妙曳並未放在心上,像這樣慕名而來的姑娘每年實在許多,有的為博名,有的為謀利,有的想藉機攀上高枝,哪怕是入那高門為妾為婢,有的自恃貌美,不過想教男兒拜倒石榴裙下,沒一個是真心想學舞技。

時妙曳只回了三個字:「你走吧。」

滄滄不知哪裡生出的力氣和犟脾氣,就是不肯退,大聲辯駁:「我不走!」她嘴笨,對江南話又不熟,連舌頭都捋不直,更別說抖機靈賣乖,正常人家買丫頭都不會正眼相看,但她有她的個性,既說不出花樣,便以行動表示。

於是,毛滄滄賴在樓中做活,且一聲不吭的做活,不分好賴,不管髒累,好一陣後,連後廚的師傅都看不下去,便給她支了個招,試一出苦肉計。

這孩子偏是個實心眼,當真往那雪地裡一跪,揚言二當家的不答應自個便不起,還真就頂著寒風磕了三天的頭。

也怪是傻人有傻福,時妙曳從那股子執拗裡瞧見從前的自己,便心軟將她收在跟前。

拾掇後的滄滄除了肌膚非如羊脂玉白外,五官精緻,端的是個美人坯子,人人都贊二當家後繼有人,撿來一棵搖錢樹,只有時妙曳知道,這姑娘哪是搖錢樹這般俗物可比,就那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狠勁和一顆堅毅不動搖的心,就已是難能可貴的至寶——

凌波舞需舞於水波間,而毛滄滄生於大山,天生畏水,為了克服此難,她不分寒暑,甘於磨練一遍又一遍。

……

梅弄文也是從雍閒的口述中獲知前塵事,本是粗略追憶,但他天生文思卓睿,話到嘴邊很是豐滿,說得動情動人。

時妙曳聽到這裡,兩指按捏鬢角,不迭面露悲傷,而在場其他人更多則是關心毛興和他帶去江南的玉佛的下落與後續,以王泓為首,生起大膽的念頭,忙出聲猜測:「難道,毛興手裡的那尊佛像……」

梅弄文憤然掙脫鉗制,向前疾奔,一腳踹向那落在地上的金字牌匾,指天對地,又哭又笑,大聲喝罵——

「玉家,根本不姓玉!」

玉家由玉發家,因此冠以玉姓,實際上真實名姓並不可考。當毛興帶著江南從未出採過的翡翠玉佛前往建康倒賣時,路過廣陵,向如今的玉家主討要了一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