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那個時候在敦煌,他可以自然地反駁應無心瀚海倒塔並非庾麟州留下的墓葬,會對塔下的壁畫難以置信又如此痴迷,會在白芒地挑選牌子時過分緊張,包括他的神秘,連雙鯉和她背後的「芥子塵網」都查不到。
原來如此,世上只有一個人,在庾家人消失後,繼承了庾麟州的衣缽。
晁晨手心全是熱汗,心裡發慌,慌到心跳如擂鼓,慌到頭腦發暈,好似置身懸絲上,前後左右不著邊,一失足即是粉身碎骨。
不用張望,他也能想像出公羊月的表情,還有他心裡的恍然。
可是他能如何解釋呢?
身份是刻意隱瞞,但有的東西包含的,不僅僅只是一個象徵符號——
瀚海白塔下那道黑白題,選對答案的只有公羊月一個,最初的他和那時的小聖女焉寧的選擇一樣,只是他運氣更勝,摘取時偶然碰掉了第三塊牌子,所以才陰差陽錯撿來便宜。
他是既得利益者,並不是真正的純心赤子。
年少心氣高,眼界窄,愛面子又清高,為此僥倖喜悅的同時又反覆鬱結許久,覺得不夠光彩譁然,不肯低頭,難以啟齒。
晁晨動了動唇,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他下了足夠的決心,又選在這個地方,就是想把過去悉數相告,可公羊月的反常,將他的計劃全部打亂。
怎麼辦?怎麼辦?
公羊月先懷疑,那豈非顯得自己別有用心,他還會再相信自己嗎?這當中牽扯龐大,過於駁雜,若不能一口氣解釋清,那就真解釋不清,所以,自己才會那麼迫切地想要一個契合點。
公羊月搖了搖頭,離開封堵的洞口,往風崖上能照落陽光的地方走去,晃了晃手:「慢來,先找個地方歇一腳。」
晁晨長舒一口氣,急切地跟上。
這時,公羊月忽然轉身,兩指一拂,點在他胸前大穴上,連同啞穴一道,晁晨瞬間不得動彈,無聲張了張嘴,驚愕交加。
「噓——」
公羊月將手指落在唇瓣上,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晁晨嘗試沖穴,沒沖開,公羊月撥了撥他鬢邊的碎發,忽然將人一把抱起,慢慢走向綠蔓與白花交纏的風崖,抱著他坐下,淡淡道:「能聞濤聲,能見白浪,天闊地廣海深,這才是庾麟州會有的選擇,蒼茫之上,才是他的一生。」
「這裡很好。」
公羊月湊上去,吻了吻晁晨的眼角,解開他的上衣,盤腿與他對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很高興,我喜歡的人曾經那麼優秀,他應該繼續優秀。」
晁晨不再為自己的處境擔憂,相反,他開始憂心公羊月的舉措,為此怒沖天樞,撞開啞穴:「你瘋了,你要做甚麼!」
「在竹海時,玄之對我說,如你這般想恢復武功,只有一個法子。」
——洗筋伐髓,重塑氣海丹田。
「公羊月,你要……」
「噓,你想我死麼?」公羊月蹙眉,聲音驟冷,「不想就乖乖閉嘴,亦或者……」他忽然嘴角一挑,甫身向他臉龐湊近,晁晨被唬住,立時噤聲,不能躲閃,只僵著脖子瞪著他。
公羊月一邊將他雙手抬起對掌,一邊打趣:「忘記你現在動不了,好可惜……」
是好可惜,卻不是可惜風月,而是可惜人。
洗筋伐髓固然能全他希望,但先人甚少有成功者,可謂九死一生,他如此謹慎保守的人,怎會願意賭!更別說要帶上公羊月賭!
晁晨急得聲音嘶啞,流下不爭氣的眼淚:「我留在你身邊,不是因為覬覦。」
「我知道,」公羊月手一頓,望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是我覬覦,若早知道有這一天,我劍挑什麼江南四十八莊,我應該直接來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