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一開,公羊月搶,傘一合,晁晨奪。
按理說,以晁晨那點拳腳,絕不可能和公羊月爭個來回,對面只要稍用力,就這兩錢一把的破爛油紙傘,早就給拆成竹條碎片,可眼下非但沒有,兩人還就這麼一來二去回,跟鬧著玩似的。
「你要讓著我。」公羊月嘟囔一聲,那表情還有點委屈。
晁晨哭笑不得,再三申明:「好好好,讓給你,你別動手動腳。」
說著,他放開傘柄。
公羊月拿在手,稍稍幾分回神,看了看傘,瞧了瞧人,待瞧見晁晨那副吞了蒼蠅的臭臉,沒忍住,一拳揮了過去。
這一拳打得狠,晁晨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倒在地上那叫一個悔,一手捂著臉,一手哆嗦指著公羊月,公羊月卻疑他搶奪,就著傘柄一旋,往空中轉去,自己向前傾身,卡住他的手腳。
晁晨身子一僵。
竹傘晃悠悠當頭罩下,那毛竹篾還生著倒刺,勾鬆了公羊月束髮的紅絲帶,一頭青絲垂落,拂在晁晨下巴和頸窩。
他嚥了咽口水,去推,卻沒推動:「公羊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知道,在做夢。」公羊月輕飄飄吐出兩個字,含笑低頭,吻在晁晨那雙麋鹿般水汪汪的眼睛上,如蜻蜓點水,好像那樣便能離明光更近一些。
天下飛起小雪,慢慢鋪落傘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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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農曆生辰,開燻,以前每次更新都完美避開,趕上了就加更一章(/▽/),發發糖,大家一起開心開心,嘿嘿
等等,我突然發現今年閏四月,那豈不是…
第069章
調息禦寒的玄之道長睜開眼, 揮袖把石頭上晾著的乾柴甩進火堆中,拂塵一掃,正打算將那真氣再行一個小周天, 忽然豎耳聽得些異常響動, 似乎是隘口裡頭的人動上手腳。晚間飯時, 公羊月便對晁晨頤指氣使,喜怒無常打罵, 也是極為可能。
為著先前的妙語連珠, 他本還有些欣賞那位小先生,可看他與虎豹蛇蟲為伍, 又覺得吃苦頭也是自找, 索性搖頭,逕自入定。
但不知為何, 玄之幾次想收歸心緒, 卻總是神思散漫, 一提及自甘墮落,公羊遲年輕時那張臉便浮在眼前, 陰魂不散。
往事紛至沓來, 過去他五人, 齊心同志, 各司其職,不求緇衣芒鞋換那白馬輕裘, 也不求兩袖清風做那五陵豪傑, 只願冤得昭雪,惡得報應, 要那荒山忠魂皆得記名,叛將賊子永刻史柱。
可最後呢?
其實五個人中, 他與公羊遲相識最早,感情最為深篤,當年豫章鬥奸惡同仇敵愾,贛江渡頭不打不相識。
也正是因為此,公羊家譁變後,他最為激憤,也最是不能接受。他和公羊月說的那番推論,並非全是氣話瞎編,而是他多年琢磨後,得出的自己更願相信的結論,畢竟走投無路,絕望成仇,要遠好過人心本惡,陰謀詭計。
若真是那樣的話——
玄之唏噓一長嘆:「公羊二哥,如果謝玄將軍的淝水大捷再早個十幾年,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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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一彈指,卻如仿如過了兩世。
晁晨睜不開眼,只能一動不動,仍由那唇瓣落在輕顫的睫毛上,潤濕眼簾和眼瞼,似翩躚而過的蝴蝶。
自己在做甚?公羊月在做甚?
剎那間,一股酥麻感爬過脊背,血氣上湧至靈臺,腦子像被銀電抽過,晁晨在試圖反抗卻推挪不動後,曲捲指節,也要給他來上一拳。
但實力相差懸殊,即便怒而出擊,最後依舊被公羊月輕鬆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