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鑑於前科太甚,他心裡雖藏著一堆疑惑,卻不敢一一出口,自是懷疑還有捉弄在後。
「需要想這麼久?」
公羊月失去耐心,看他明明一腦門問題,卻偏偏欲言又止,暴躁得恨不得上去掐他脖子,把話摳出來。但轉念一想,以晁晨那薄麵皮,需要如此斟酌的,保不準是什麼驚世駭俗,難以開口的話。
是極,那日在都安堰的酒棧裡,他也是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
公羊月又有了興趣,抱臂好整以暇望著他,等著洗耳恭聽。
「真的什麼都可以問?「胃口吊足,哪知晁晨不開竅,該問的一個沒問,反而問了些無關痛癢的:「……你先前為何要同那夥計說取不材之木?蜀道艱險,你又為何造車?與玄之被奪的包袱物件,是否有所關聯?」
「晁晨,你就問這個?」公羊月起身,居高臨下,惡狠狠道,「我真想把你掐死!呵,再給你一次機會。」
第077章
晁晨茫然, 他又不是公羊月肚子裡的蛔蟲,哪知道他想什麼,反正橫豎問都不對, 不如膈應他一下:「魏坊主說的送錯信是真的嗎?」
「什麼?」
「關於你好男……」
公羊月拍開他的手, 背過身去, 強行打斷晁晨的話:「還是說說不材之木吧。」他唇角一牽,竟不自覺微笑起來, 雙鯉說得口乾舌燥, 正回頭抓茶杯,抬眼就瞧見這詭異的一幕, 嚇得打了個哆嗦。
見她盯著自己看, 公羊月斂住笑容,又坐了下來, 對晁晨續道:「我這位魏師叔, 別的書不愛念, 獨獨愛看《莊子》。」
「嗯,和我想得沒錯, 《人間世篇》我亦讀過, 」晁晨順口往下講, 「從前有個叫作石的匠人, 路遇巨木卻視而不見,其弟子甚是疑惑, 連連驚嘆後追問緣故, 匠石卻說,那是一棵不材之木, 既做不成舟船,又造不成棺槨, 不能成器亦不能成屋。(注1)」
公羊月沒有插嘴,這故事他跟魏展眉早年已翻爛,但他就想靜靜聽晁晨說。
會講故事和不會講故事的人,說起話來是天差地別,晁晨顯然是前者。他細心如塵,會下意識照顧聽者,不但言詞動人,連聲音也溫柔如許,教人如聆春風。公羊月就這般蹺腳靠坐柱子下,聽他細細說來。
「無用之物,自可以壽數綿長;無用之物,看不看皆無妨。」晁晨嘆道,「其實南伯子綦也說過相似的話,良材長到一定年歲,便會被刀斧斫取,不得天年。人其實也是如此,古之祭祀三牲六畜,或是如魏文侯時鄴城的河伯娶婦,越是良貌,越亦當選,反倒是那些白額牛、亢鼻子豬,身帶疾病四體不全的,免被用於祭奠。(注2)」
公羊月舉杯:「所以,何為有幸,又何為不幸?」
晁晨忿忿地說:「少你這個害人精,當是幸運許多。不過這故事說與魏坊主,倒是有幾分牽強,似乎是無甚關係。」
「不牽強,你就不奇怪他放著好好的七老後繼者不當,跑來做起買賣?」公羊月反問。
晁晨認真地問:「為什麼?」
公羊月攤手:「我亦不知。欸,我可沒戲弄你,我是真不知道。」說著,還朝正同崔嘆鳳講得熱火朝天的正主望了一眼,「那時候我已經離開劍谷,再回來時,作坊都搭好幾個月,彷彿這個決定只是一拍腦袋,一夜之間。」
除了搬到綿竹,其餘倒是一塵不變,魏展眉依舊追求裴姑娘,也時不時回去雲深臺與裴塞鬥氣。他離開的時候那板正的老頑固還覺得可惜,此子雖是氣人,但不可否認,天資尚佳,學人倒騰錢財,實在有些不恥。
「你就沒問過?」
「問過。有一回在蜀南碰面,我倆喝酒夜談,回憶起劍谷往事,他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