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孩子, 孩子呢?」
拓跋香睜開眼,一見頭頂的環形紅柳木骨架和透著朦朧灰白光的毛氈,便曉得自己置身於氈房中, 但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荒野, 斷片令她生出莫大的恐懼。
孩子, 懷裡的孩子呢?
她掀開毯子,赤腳跳到地上, 滿帳子瞎躥。這氈房寬大, 用粗織的羊毛簾子隔開成四小間,但眼下每一間是既無孩子也無人, 胸腔中血氣翻湧, 她兩步沖回到榻前,抽出彎刀, 向外奔去。
花氈門簾這時被打起, 一個穿著毛裙的婦人走了進來, 她兩手圈著孩子託在胸前,正哼唱草原上的牧羊曲哄睡, 抬頭乍一見拓跋香舉刀, 表情兇狠, 嚇得差點把孩子摔在地上。拓跋香扔刀, 予她扶了一手,兩人這才在芨芨草編制的草蓆上坐下。
「娃娃餓得臉都青了, 剛才我給餵了點奶。」
婦人把孩子放到小床上, 用厚羊毛將他身子裹住。
拓跋香聞言,摸著空空如也的肚子, 把頭埋得很深。自打那夜逃亡後,歇息的時間都彌足珍貴, 更不要說吃喝,即便有那功夫,草原上也沒有適合剛出生嬰孩的食物。她又不懂得餵奶,最後只能割破手指給他喝自己的血。
「你這個母親怎麼當的,這麼小的孩子,餐風露宿,會死的,」婦人一邊倒了杯羊奶遞過去,一邊數落,「晚些時候我要出門一趟,你一個人,會餵奶嗎?」
這話很是直白,拓跋香臉上一熱,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看她那默不作聲的歉疚樣,婦人沒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這年頭什麼人都能當爹媽!」說完,約莫是見拓跋香臉色難看,像是想通緣由,忙又改口道,「我明白了,一會我給你備點吃食,羊奶也有,就是你得自己熱,鍋爐會使吧。」
拓跋香連連點頭:「會,會的。多,多謝大姐。」看人拿著幹活的傢伙要出去,她追了兩步,在門前被堵了回來。
「你那身爛衣服我給扔了,等著,去給你找一套。」
婦人搶過門簾拉下,拓跋香低頭瞧了眼身上的裡衣,在門前徘徊,正當她準備回頭看孩子時,門外想起幾個女人的閒談,說得都是鮮卑話,直往耳朵裡鑽——
「連餵奶都不會,我說得沒錯吧,肯定是偷漢子跑的,生了孩子又遭拋棄,好人家的姑娘怎會沒個婆母指點。」
「長得挺漂亮,不像啊!」
「誰知道呢?也有可能是逃荒的吧,年紀輕輕死了丈夫,帶個遺腹子呢!西邊來的,賀蘭部的吧!」
「可憐喲……」
「喏,就那臉蛋還有身材,有的是男人喜歡,人家還能再嫁,要你可憐什麼!」
拓跋香從來沒聽過這般辱沒人的話,若是放在宮裡,她早教人拖出去割舌頭,不忿打心中起,她撿起彎刀,要衝出去給人拼命:「想我堂堂代國定襄公主……」
這會子,床上的娃娃醒轉,忽地放聲大哭。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怎地又哭了?」她心頭一軟,急著去哄孩子,念及這戶人家畢竟也救了她,便懶得和外頭那些嚼舌根的撕破臉皮。
「別哭了,別哭了。」
拓跋香抱著哄,坐著哄,唱著歌兒哄,就是哄不好,氣得她扔又不敢扔,只能乖乖拿手指去蹭他小臉上的眼淚。被洗刷乾淨的小子白嫩可愛,她越看,心情越好,指著那雙烏黑的眸子,嘴裡直叨唸:「這麼好看,你小子長大以後,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姑娘。」
襁褓裡的娃娃登時哭得更大聲。
「月兒,不許哭。」
拓跋香板起臉呵斥,孩子被她一嚇,果真不哭,而是伸出小手,去碰她手掌。她不由得琢磨,看來只有風如練那端莊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