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李期怫然色變,一顆心砰砰要躍出胸膛。
段氏子弟常戲弄晉陽附近的學子,儘是豬狗辱罵,連帶著家奴隱戶,也是欺街霸市之徒,更不必說因為段家的隱戶,攤下的稅賦徭役加重,年前冬月,餓死了好幾家人,晉陽百姓聞之色變,恨不得啖肉喝血。
顧在我竟然說要去找段家的人,李期驚怒交加,撫著心口大喘,想起城中的流言,他想當然將勾連的物件與段氏等代,登時人抖得跟個篩子無二:「館主,你竟跟段家的人……」他再也憋不住,往前一抓,尖聲大喊:「他在這兒,顧在我在這兒!他確實是詐死的,他還活著,騙得我們所有人好苦啊!」
聽見聲,十里八鄉的人敲鑼打鼓,呼三邀四,一起舉著傢伙擁了上來。
「鄉親們聽我說……不不不,李期,你快去段府,快去……」可惜聲浪一波高過一波,直到徹底淹沒顧在我的話音。
「打死他!打死他!」
「狗娘養的,吸人血的螞蝗,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去年李二婆家的大兒子就是頂了段家的人被抓去服兵役,他那二兒子又是個跛子,家裡地都荒了,交不上租子,可憐見的一家人全給餓死了,不足月的娃娃餓得就剩一張皮了。既然是狗腿子,讓他償命!」
李期被擠了出去,縮在草叢邊,看那一拳一棒向下落,裡頭的人沒有了聲,倒是他麵皮扭曲,怪叫兩聲。
「讓俺來!」
人群散開,一鏟子下去,顧在我腦門開花,血水順著鼻樑流下,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有人踹了一腳,扛著傢伙,招呼眾人興高采烈走了,彷彿死的不是個人,只是山裡獵戶獵到的狼豕。
「死……死了?」李期盯著地上的人,伸手向前一探,還沒碰到鼻翼,猛地縮了回來,抱著腦袋東倒西歪亂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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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臨已領兵出營,要趕在天亮前結束一切。
方由時自帳中驚醒,摸下榻來,去案幾邊倒水。水壺沒摸著,倒是摸到沁涼的竹簡,上面刻著一行小字——
「顧在我力保晉陽百姓,今夜必死。」
不用長篇大論解釋,方由時幾乎一瞬間明白過來,但或許是過去的成見和決絕太過刻骨銘心,他翻來覆去想,竟生出茫然不懂。
為什麼?
昔年是他一意孤行,顧在我萬般勸阻,如今他看清世事,憤而抽身,怒而復仇,可他那舊友卻一頭紮了進來。
簾子不知何時被捲起一角,刺骨的寒風吹面來,冷得人縮手縮腳。巡邏的兵丁自一旁走過,悄聲說:「那個姓顧的也真是個死腦筋,殿下怎麼可能會幫他。」
「就是,他以為他是誰!」
方由時沖了出去,一把握住那人的馬槊,喝問道:「你說什麼,剛才來營的那個人,他姓什麼?」
兵丁艱難地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回答,已無聲墜地昏迷。
「殿下呢?殿下已經出發了?」方由時鬆手,馬槊「鏘啷」一聲砸在草地上,四面無人應他,慕容臨心軟了一分,不想他再直面當年的痛苦,只留了幾個親信在這裡守著,但現在,帳子周圍的人顯然已被除去。
「誰?」
方由時吼了一聲,他眼瞎耳聰,明顯覺察有高手出入,但對方遞信,沒有動殺念,顯然是要引他出走。能清楚知道自己和顧在我過去的人,必然有備而來,縱使是陽謀,也不得不跳。
他往後走,繞到馬廄,奪了一匹騎上,跟著那不尋常的風聲走。
兵營裡的人不少,死了兩個,還有值夜的,聽見馬鳴,出外一看,嚇了個半死:「快,快去稟報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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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下來!公羊月,公羊……」晁晨往公羊月背上捶了兩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