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鯉掰著手指數:「其實是晚了一日半?」
「餘侗是個江湖老手,一路安然自然惶恐,怕有眼線直接在晉陽盯他,對顧在我不利,所以自東自北都不合適,於是他繞道西行,故意裝作塞外來客。昨晚交手時,他穿的那身衣裳,明顯是大月氏的貴霜長袍改的,你也說了,黑麵大髯,裝起來也像。」
「但那也只需要半日,餘下的一日呢?」
公羊月起身,一邊束起寬袖,一邊向外走:「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如果自西繞,必然要過西嶺汾水道,我去看看。」
說罷,他沖喬岷使了個眼色,後者頷首應道:「你說的事,我會處理妥當。我的要求不變,你自可以慢慢考慮。」
雙鯉沒懂他二人打什麼啞謎,只揪著那「汾水道」三字,一拍腦袋,忽地想起了劉子闊,也不知那傢伙躲到了哪兒,安全與否。她追了兩步,想叫老月順帶看一眼,但又覺得目下情勢不明,還是不要添亂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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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時過,將入夜,「俱舍」書館所有人都聚在書齋。朝夕各有一次哭奠,所有人皆成服而至,沉痛而又莊重。
趕上寒食,不生明火,晁晨拭淚而出,安排人去取幹粥與人分食,回頭找了半天,卻不見餘侗,找門房的人一問,才曉得飯前便出了門,說是去接應弟兄。白日間確實有提到此事,他沒有多想,回了書齋守靈。
這一守,便守到亥時,人依舊未歸。
晁晨有些慌張,跟身邊的阿陸交代一聲,便披了一件斗篷,拿著火把往城門去。阿陸坐在齋中,看著白幡下搖曳的燭火,心中不安,等人走了,轉頭便去叫書館的其他先生。
餘侗說過,他的人會從西邊來。
一路趕至西城門下,只見城門洞開,內外並無人煙。
而今並無戰事,未行宵禁,晁晨拾來一根木棍,沿著牆根掃看,此處並無打鬥痕跡,但隱蔽角落生起的荒草,卻被壓彎在土中。他稍有些疑惑,但並未深思,而是尋門而出,往外又走了個一里,忽瞧見兩旁樹木彎折,其上劈砍痕跡惹眼,頓時大驚。
「餘大哥?」
晁晨試著喚了一聲,無人應答,再走兩步,腳下絆了一跤,定睛一看,是個死屍。屍體不止這一具,足有五數,皆身著短打,手拿兵器,零散倒在路邊,致命傷窄而薄,絕非大刀重器所為,倒是與劍相合……
莫不是公羊月?
晁晨暗叫不好,懷疑餘侗來此目的暴露,已成了下一個目標。再搜尋一圈,未見那刀客的屍體,他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低頭辨別殘留的痕跡,一路往汾水追去。
痕跡斷在了灘塗上,晁晨疑人渡河,可惜眼下無舟可追,他只能在岸邊幹著急,打了個旋迴頭搬救兵。剛走出兩步,上方一處矮崖生出響動,他登時繞到後方,手腳並用撥開雜草灌木往上爬。
「餘大哥?是你嗎餘大哥?」
忽地一道黑影閃過,晁晨舉著火把向後張望,卻並無所獲。正待他攏緊外衫繼續向前時,卻被藤棘鉤住,揪扯幾番,只覺小腿一痛,整個人屈膝下地,滾了出去。
落定抬頭,正前方有一人,不甚清楚,但寬背熊腰,依稀能辨出是餘侗。晁晨慌忙去撿火把,就聽得餘侗喊了一聲「別過來」,耳旁忽起風聲,有人輕功落地,向前撲出。
而後「噗通「一聲,餘侗落水,晁晨火把一掃,矮崖邊持劍而立的人,可不正是公羊月,而他皂靴旁插地上的,正是餘侗那口鋥亮的九環大刀。
又不能硬碰硬,留在原地只能當靶子,晁晨第一個念頭就是跑,他將火把反向一甩,自小路向下滑。但他不會輕功,跑不過公羊月,幾個起落就被捉住。
後者按住他的肩:「你跑什麼?」
「不跑等著被你滅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