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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身體一震,剛要抬頭探看武媚又沉落下去,彷彿眼前出現千軍萬馬的樣子,那是在沙場上都未有過的震撼,他的臉色凝重起來,似乎完全出於意料之外,終是低聲問道:
“請皇后示下。”
武媚衝著長孫無忌淡淡一笑,毫無感情地敘述:
“朝中屢屢有官員離職,勢必影響到長孫太尉的決心,這些人要麼想明哲保身,要麼在逃避御史府與吏部的追查,可是長孫太尉絕不是這樣。太尉對大唐功在千秋,毫無雜染,若是這個時候離朝而去,豈不是自引汙濁,惹來非議?再者,朝廷屢有動盪,若無長孫太尉支撐,恐怕陛下一個人難以應付。”
長孫無忌再也掩飾不住吃驚,翕動幾次嘴唇,莫名其妙地問道:“既然如此,若是無忌執意要退居呢?”
他萬萬沒想到武媚的評價如此之高,著實想不通為什麼還要清除旁側,擠壓掉他的權勢,如今落得孤零零一人。
的確如此,長孫無忌此時的分量無比重要,只要他在,天下的朝臣便不敢發聲,若是他公然對抗,恐怕又將出現禍端。
武媚起身。
微笑盯著旁殿,那裡有熟睡的李治,毫無病情的陛下。
再言:
“長孫太尉一生戎馬,跟隨高祖、太宗創立大唐,身為宰相為朝為天下鞠躬盡瘁,全憑一顆赤子之心,晚年絕不會塗炭終生英名;還有,如果太尉棄朝廷於不顧,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你身下有十二英子,無一宵落之輩,盡是我大唐之才,他們豈能答應?”
萬丈牢籠而下!
就像是從素昧平生的人手中拿來銀子,卻絲毫沒有感恩之意一樣,一切令人匪夷所思───想離離不得,想發發不得,還必須要忠實為朝,即使如此留下來,也絕不會得到恩寵。
長孫無忌坐下的木椅突然發出一聲響動,他的眼睛裡閃爍出比戰敗在金夕手下還要驚恐的神色,猛地低下頭去不讓武媚瞧見。
事實上,此刻的皇后正在背對著他。
長孫無忌只是兒子就有十二個,全在當朝為官,比李治要多的多。
可是此時,他的目光中流連起膽怯。
在萬兵廝殺的戰場中也未曾出現過的膽怯。
武媚明知朝廷離不開長孫無忌,可是絲毫不去在乎他的去向,因為心中明瞭他無法辭別。
如璃之心,早已被武媚窺透。
長孫無忌絕對承受不住這種被人徹底撕掉底面的打擊,突然起身跪在地上,鄭重地說道:
“皇后,臣還有一事著請陛下應準,望皇后給予成全。”
武媚見長孫無忌跪地不起,雙眉微微皺起,忽地又鎮定下來,和色說道:“太尉請講。”
長孫無忌幽怨而出:
“臣與退朝的幾位元老合議,以朝中之身啟奏陛下,昔年,睦州叛亂之首陳碩貞並非崔御史所殺,而是自盡身亡,其後被人在軍營中劫走屍體;而,崔御史謊報重懲,欺瞞陛下,有輕縱之嫌,此咎不可恕。然,臣無意以此彈劾,只是,吾等決意令崔御史離開朝廷,封蒲州刺史,已制詔文,還請陛下聖準!”
這是以身相請,如不准許,長孫無忌之意就是撕破臉皮公然挑釁。
只是私放陳碩貞屍首一事時隔久遠,而且無傷時下大局,不能治罪,他也沒有確鑿的證據,不過別無他法。
不弄走崔義玄,他心有不甘,面有不安。
武媚駭然!
眼神中射出憤懣。
她早已知道是金夕劫走了姐姐的屍首,不高興的自然是長孫無忌提及此事,通讀大雲經,她早已知道姐姐的初衷,絕不準任何人予以荼毒,只是毫無辦法公然天下,陳碩貞永遠是反叛之人,她的屍體永遠是被崔義玄斷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