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這種無聊的小事還真是執著,聞致心中暗嗤。
見他不說話,明琬緩緩放下端得痠痛的手腕,垂頭吁了一口氣,無奈道:「好吧,我知道今日是我的錯,害得你沒有去還願也沒有看成蓮燈法會。你若心中有氣,就罵兩句,我不還嘴……」
頓了頓,她又極小聲地補上一句:「不過,可別罵多了啊!若是太過分,我也會生氣的……」
「羊肉。」聞致低聲打斷她。
明琬一時沒反應過來,端著兩碗「啊」了聲。
聞致伸出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手掌朝上攤開,別過頭很勉強又故作冷靜的樣子,硬聲說:「我不愛吃素。」
連妥協示好也是這般惡聲惡氣,簡直不能好好說話了。
明琬「噢」了聲,將羊肉的那碗餃子遞到聞致手上,心情複雜地提醒:「小心些,有點燙。」
澄澈熱乎的羊骨湯中沉浮著幾隻白胖的月牙形餃子,點綴碧綠的蔥花,混合胡椒粉的香味,格外誘人。聞致漫不經心地舀了一隻,也不吹,徑直送入嘴中,而後忽的一僵,擰起劍眉。
明琬一直在觀察他的反應,心中又好氣又好笑,腹誹道:早說了讓你小心些,你偏不聽,這下燙慘了吧?燙傷了那條傷人的舌頭,以後還怎麼發脾氣喲!
明琬見他這副吞不下又吐不出的模樣,實屬無奈。她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幸災樂禍,提議道:「張開嘴呼一呼會好受些,別燙壞了嘴。」
說罷,她示意般舀起一隻餃子吹了吹,方送入嘴中。
聞致自然不會做這般幼稚又有失體面的事,只抿著唇線,將嘴裡的餃子囫圇吞下,喉嚨中滑過一線食物的滾燙,落在胃中,隨即蕩漾開難以言說的暖意。
燈火闌珊之際,街上浪蕩的行人已漸漸稀少,攤販們也準備收攤了,唯有路邊的馬車候在光河之中,安靜地享受一碗宵食帶來的暖意。
聞致只吃了三四個,便擱了碗。
很晚了,縱使戀戀不捨,心有遺憾,明琬也只能隨著馬車回家。
到了永樂街,再拐過一條長而僻靜的夾道便臨近宣平侯府的側門。
馬車駛入夾道,正此時,忽的一支火光沖天而起,砰地炸開一團荼蘼。
今天是吉日,不知誰家燃放了煙花,隨著噪耳的「砰砰」聲,大朵大朵的煙火綻放在黑藍的夜幕上,如繁星聚集,如百花齊放,奼紫嫣紅映亮了半邊天。
長安城只有在節日才能看到這麼美麗的煙火,明琬忍不住撩開車簾朝外望去,眼睛裡盛著光,回首向聞致分享喜悅:「聞致你看,有煙花!」
聞致坐在輪椅中,狐裘矜貴,岑寂清俊的臉上掠過煙火交疊的光影,忽明忽暗,是從未有過的安靜平和。
但僅是須臾之間,他臉上的平和化為寒霜戾氣,眼眸倏地變得凌厲,伸手一把將明琬攥了過來,鐵鉗似的手緊緊扣住她的肩壓下,喝道:「趴下!」
明琬來不及痛呼,幾乎同時,一支閃著寒光羽箭擦著她的頭頂釘入馬車壁上。
箭……為何會有箭?
她瞪大雙眼,好在聞致及時按下車壁上藏著的機關,隨著機括轉動,立即有木板嘎吱升起堵住門窗,將馬車圍得固若金湯,以阻擋箭雨的襲擊。
為了節省空氣,聞致吹滅了車內唯一的燭臺,視線陷入一片詭譎的黑暗。
明琬感覺自己被關在了棺材中,又黑又怕,壓抑得慌。耳邊儘是箭矢釘在牆壁上的「篤篤」聲,伴隨著車外幾聲悶哼,想必是侯府隨行的侍衛不敵勁敵,受傷甚至死亡……
聞致的呼吸聲很淺,顯然對這種境遇習以為常。
可明琬是第一次遭遇這種危機,她沒法像聞致那般冷靜。緊張中,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隨聞致入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