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回到現實。
若素視線尚模糊,卻直直望進一雙疲憊的眼裡。
那雙眼睛黝黑深邃,似藏有千言萬語,見若素醒來,千頭萬緒,最終化成溫柔一笑。
“若素。”聲音微啞。
若素皺眉,“安亦哲?”
他怎麼會在這裡?若素疑惑,動一動身體,想起身避開他,只是渾身骨骼都似被壓路機碾過一般,痠痛難當。
安亦哲伸手,托住若素頸後,將若素半抱在臂彎中,幫她坐起來。
“渴不渴?”他淡淡問。
若素點點頭,安亦哲遞過來一隻插著吸管的杯子,“慢慢喝,不能太快。”
若素湊過去,咬住吸管,喝一點水,含在嘴裡,潤過口舌,再慢慢嚥下去。
溫熱的蜂蜜水,一點點滑下肚去,若素身上才恢復了些力氣,有精神打量自己與安亦哲。
他平時乾淨的下巴上,這時一片青髭,一向整齊的穿戴,也有些皺巴巴的。待若素低頭,看見身上睡前穿上的淺粉色睡衣褲,已經統統被換成淺藍色男式睡袍,瞳仁不由一縮。
“你昨晚發高燒,醫生說要替你把溼衣換下來。”安亦哲聲音淡淡,降溫水擦身一事略過。
若素別開眼。
令她情緒失控的人,是他,整晚照顧她的人,也是他。
若素輕輕掙開他的手,打算起身。
“想要什麼?我替你拿。”安亦哲改扶若素手臂。
“我自己可以。”若素聲音同他一樣沙啞。
安亦哲想一想,放開手。
若素腳步虛浮,要扶著牆,才不至跌倒,慢慢一步一蹭,捱到母親住的客房。
若素媽媽整夜無眠,側耳聆聽隔壁書房裡傳出的人聲與腳步聲,直到天快亮時,安亦哲才敲一敲門,走進客房,低聲說:“伯母,若素的燒,基本已經退了,您不用擔心。”
“……小素……”她怎可能不擔心?那是她吃了如此多的苦,卻從來沒有在她跟前掉過一滴眼淚的女兒呵。
“醫生說她疲勞過度,休息幾天,散散心,就會好的。”安亦哲安撫若素媽媽,“您也要好好休息,不然若素好起來,您的身體卻垮了,她會自責。”
若素媽媽知道他說得有理,這才閉上眼睛,微微眯一會兒。
這時聽見腳步聲,睜開眼,便看見女兒劉海溼嗒嗒,搭在額頭上,身上穿一件淺藍色男式植絨睡袍,靠在門邊。
兩母女隔著三步之遙的距離,兩兩相望,有太多太多,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潮水般湧上心頭。
終於若素踉蹌腳步,撲過去,抱住母親,兩母女抱頭痛哭,將這四年以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痛,所有的心酸,統統化成眼淚,從心底裡流出來。
“……哭出來就好……”若素媽媽伸手,撫摸女兒,“……哭出來就好……”
安亦哲見若素兩母女擁抱痛哭,腳下一頓,沒有走進去,轉身進了廚房。
電飯煲裡,小米粥已經熬得綿滑細糯,揭開蓋子,能聽見“咕嘟咕嘟”的細細沸騰聲。
安亦哲從碗櫥裡取出飯碗,盛三碗出來,又將蒸好的蛋羹從電蒸鍋裡端下來,連同肉鬆,小花捲一起,放在餐盤裡,端進客房。
沈家兩母女這時已經哭得差不多,收了眼淚,正在小聲講話。
聽見腳步聲,兩人齊齊抬頭,望過來。
安亦哲發現,若素的眼睛,長得似媽媽,有深深雙眼皮,眼角開闊,注視人的時候,彷彿成個世界,只得那人在眼裡。
笑一笑,他將餐盤端過去,放在護理床的小桌上,“不知道你們平時習慣吃什麼,我自作主張,熬了點粥。伯母,若素,吃早飯罷。”
“我去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