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霖發足急奔過去,等他趕到時,卻只見到一地目不忍睹的慘狀,幾名渾身浴血已經死去的羽林衛倒在地上,他們護在中間的一個人則當胸被數劍穿過,身著的素衣已盡被鮮血染紅,蜷曲著倒在血水縱橫的泥濘之間。
看到眼前的情景,彷彿突遭雷殛,狄霖整個人頓時僵立在了那裡,一動也不能動。
如注的雨水打入了眼中,眼中一陣生疼,眼前也變得一片模糊不清。那精緻如畫的容顏,那淡定清冷的眼眸,那風清雲淡的笑容,那沉靜優雅的風姿……紛沓而過,最終卻是定格成了記憶中那個有著無盡寂寥悲傷的身影。
就在傍晚時分,他還看到這一襲白衣如輕羽般飛揚,不沾點塵,而這一刻,卻是沾滿了血汙,甚至連本來的顏色亦無法分辨。
那樣的一個人,本該是有如輕雲一般高高在上、悠然物外、不被俗世間的塵埃所沾染的,而如今,卻是倒在了這汙濁的泥濘和血泊之中。
狄霖仰起頭,用力地甩去自己臉上紛亂的雨滴,慢慢地俯身上前,儘管理智告訴他這是絕無可能的,但他卻還是抱著一線希望伸手去探君宇珩的呼吸。
只是他的手還未觸及到君宇珩,鼻端卻忽然聞到了一種極奇特的藥香,和他在那些侍衛身上聞到的完全一樣。他甚至還未來得及去想,手足已是迅速地麻痺了起來,隨即意識也模糊了起來,他感覺到雨水泥濘的地面在向著自己飛快地靠近。
就在狄霖全身癱軟一頭栽倒下去的時候,他依稀彷彿看到那原本倒伏在地、滿身鮮血的人慢慢地坐了起來,那張娟秀如美麗女子的臉向著他露出了隱晦莫名的笑容,一雙極為少見的冰藍色眼眸在暗夜中熠熠生輝。
而在狄霖最後的意識之中,竟是有著一線莫名的欣喜的。
這不是君宇珩!
君宇珩,應該還沒有死吧?
這個念頭模模糊糊地浮起,然後,他的意識就陷入了一片無邊的黑暗之中。
※※※ ※※※
風雨連天,遮星蔽月。
撒利耶帶著連同賀延在內共一十八騎,從皇莊後面的一條極隱秘的小道奔出,絲毫沒有驚動莊外守衛的龍騎軍,一路打馬急馳。
包著毛氈的馬蹄聲湮沒在了轟隆的大雨聲中,一色黑色油氈披風的騎者完全不畏迎面而來的如注大雨,默然地在風雨中疾行,轉瞬間賓士而過,然後傾盆的大雨又將他們行過的痕跡徹底沖刷乾淨。
賓士了將近一個時辰,馬隊忽然轉向進入了一處密林,在林中循著隱秘的標記曲折穿行了一段路之後,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青灰色的石樓,矗立在密林的深處。
馬蹄包裹著厚厚的軟氈,踏行在積有寸厚落葉而且又被雨水打得稀爛的泥地裡,幾乎可以說是悄無聲息的,然而這一十八騎還遠遠地尚未接近,石樓邊就已悄然地湧出了一些青衣勁裝的蒙面人。
青衣蒙面人矯健靈活,帶著連風雨亦無法掩飾的凜冽殺氣,向著撒利耶一行人逼近了過來。來至近前,顯是已認出了來人,青衣蒙面人中帶頭的一人停住,手一擺,止住了其他人的動作,露在外面的鐵灰色冷竣雙眼望著一馬當先的撒利耶,微微一揖,沉聲道:“主上已等候多時了,汗王請進。”
撒利耶並不答話,一躍下馬,“刷”地甩去了身上的油氈披風。
在如此的狂風驟雨中疾行了近一個時辰,雖有披風遮身,滂沱大雨還是將全身裡外淋得溼透,儘管全身都在向下滴著水,但是他看起來不僅並無狼狽,而且狂烈的王者氣勢也是絲毫不減。高大昂然的身軀依然如同鐵鑄似的,挺得標槍一般筆直,再加上暗沉無底的深色眼眸,鷙猛狠絕的冷酷神情,望去更是令人生畏。
出於服從,但更多的是被這氣勢所震攝,那些青衣蒙面人無聲地退向了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