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夜色中筆直地延伸出去,兩旁的店鋪都早已經關門打烊,安靜的街道上此時已幾乎見不到來往的行人。
那麼多的酒一下子喝下去,尤其是君宇琤帶來的那壇酒,更是醇香醉人,一路縱馬行來,此刻的狄霖感覺到酒意開始有些漸漸的上湧,全身不自禁地生起一種醺醺然、輕飄飄的感覺。
他於是輕控轡繩,讓跨下的駿馬放慢了步伐,小步慢慢地踏著,“得得”的蹄聲在空曠無人的長街上回響著,顯得格外的清越悠長。
長街的盡頭是一座建構宏偉的宅第,巍峨門樓前立著一對高大的白玉金眼狻猊,朱漆銅釘的府門氣派非凡,只見一排明燈高懸,將府門上一塊赤金九龍青地大匾映照得金光閃耀,上面“忠勇傳世”四個斗大的金字龍飛鳳舞,正是先皇的御筆。
看著這座在一個月前剛剛修葺一新的忠勇侯府,狄霖的眼前卻不禁浮現起了十年前,他扶著父母的靈柩,從這府門中緩緩步出時的情景。
那時候尚不滿十歲的他,忽然間經歷了人生裡的數度起伏跌落,彷彿就已經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深悟了人世間的人情冷暖以及人性的涼薄。
當他回頭望過去時,那座外表依然富麗堂皇的大將軍府,在他的眼中已顯露出了一片敗破頹廢之相,那一刻,年幼的他,悄然拭盡淚痕的眼中,是異常決絕的神色,而不再有絲毫的眷戀。
十年過後,當他再次回來,回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正是初秋的一個傍晚。殘金落日的最後一縷餘暉也將要消散殆盡,而他則一個人慢慢走在荒草已過人高的廢棄庭園裡,滿目蕭索,滿心悲涼。他也曾試圖在那些依稀眼熟的斷壁殘垣之間去尋找往日的點滴回憶,但卻悵然地發現,那是徒勞的。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抹平一切!
那些你以為刻骨銘心、永世都不會忘記的,也只不過是因為時間流逝得還不夠久遠而已!
無論是多麼深、濃、激烈、令你痴迷癲狂、為之哭笑,甚至是願意拋卻一切、犧牲所有的情感,都將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沉積下來,而最終忘卻於歲月如沙的恆流之中。
就象是眼前的這一片燈火輝煌,當你看著它的時候,又怎會還記得它曾經有過的一片蕭索和滿目瘡痍?
狄霖勒馬凝立著,心中思潮如湧,深濃如墨的夜色掩去了他臉容上的黯然神傷,只看到他的眼眸亮如寒星。
府門“呀”地一聲開啟,一個年近六十,滿頭白髮、滿臉皺紋的老管家帶著兩個小廝急急如風地迎了上來。
狄霖跳下馬,將韁繩扔給其中一名小廝,讓他將馬牽去馬廄好生安頓。
“少爺,你到哪兒去了?可算是回來了,應該還不曾用過晚飯吧?”老管家狄安連忙迎上前去,卻聞到撲面而來的一陣酒氣熏人,再細看時發現狄霖的臉上紅暈滿布,“哎呀,少爺你怎麼在外面喝了這麼多的酒?這酒多可是傷身啊……”
一邊絮絮叨叨地數說著,一邊提著燈籠在前面照著,穿過前面的庭園花廊,進了狄霖居住的院落。臥房裡燈光明亮,早早地已是生好了火盆,一走進來,頓時感到暖意盎然。
狄安上前幫狄霖解下了外衣,讓他倚到鋪了軟墊的躺椅上,又為他蓋上了層薄毯,然後一迭連聲地吩咐小廝去讓廚房準備點心和醒酒湯,又趕緊著叫人去將沐浴的熱水抬到房中來。
狄霖放鬆身體舒服地倚在躺椅上,微微閉著眼,也不說話,只管由著狄安去吩咐安排。
這狄安本名蘇安,原是蘇府一個別院的僕役,被分去服侍蘇馨妍的母親,而蘇馨妍的母親去世後,蘇馨妍為逃婚而離家,當時唯一陪在身邊的人就是這個狄安,他可說是狄府裡的老人,看著狄霖從小長大的,一向最是忠心護主,就是說話愛嘮叨,狄霖也一向由得他去。
“哦,少爺,我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