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的心意我收下了。以後都是一家人,不需要這麼客氣。」夏宗澤鬆了松領帶,見夏語冰站在面前欲言又止,便問道,「有話要說嗎?」
夏語冰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掌心攥著的引魂種硌得皮肉生疼。然而那顆種子在手心裡捂得炙熱,終究是沒能送出去。
「沒什麼。」夏語冰笑了笑,將種子揣進睡衣的口袋。
「那就早點睡,別穿著睡衣到處晃悠,當心著涼。」夏宗澤起身按了按她的肩膀,轉身上了樓。
「你不是打算把引魂種給夏叔叔的嗎?」夏宗澤走後,林見深疑惑地問。
「我改主意了,你說得對,爸爸即便見到了媽媽的轉世,也沒法再和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再續前緣。」夏語冰低聲說,「除了勾起他的傷心往事,又有什麼用呢?」
深夜,夏語冰的臥房裡只亮著一盞暖黃的小檯燈,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燒焦的紙灰的味道。林見深看著夏語冰將引魂种放入裝了清水的玻璃杯中,撒上由林緲的生辰八字燒成的紙灰,沉聲問道:「你決定了嗎?」
紙灰入清水,瞬間就被引魂種吸收,種子像是吸足了養料似的亮起微弱的綠光,又一抹柔嫩的芽兒從殼中鑽出,顫顫巍巍地露出了頭。夏語冰將玻璃杯放在床邊的矮櫃上,點點頭說:「就當是求個心安吧,我想見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過得好不好。」
那抹綠芽還在繼續生長,林見深沒再多說,只握著夏語冰的手在她額間一吻,「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
閉上眼,她將進入另一個世界,在睡夢中見到她最想見到的人。
夢,一望無際的、黑色的夢境。
夏語冰不記得自己在夢裡奔跑了多久,直到看到前方的一抹亮光,她欣喜若狂,跌跌撞撞地奔跑過去,卻一頭撞進一片陌生的、蒙上陳舊暖黃色調的畫面中。
像是電影裡回憶的場景,暖色調,嘈雜的人聲,模模糊糊的影子,陌生而熟悉的大學校園,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穿著襯衫和喇叭牛仔褲的年輕男女,唯有一抹窈窕的身姿如此清晰。
濃密的大波浪頭髮,剪裁合體的高檔旗袍,描畫精緻的淡妝,這個年輕且漂亮的姑娘就踏著一地碎金色的陽光款款走來,嫻靜淡雅,美得儀態萬方。
只一眼,夏語冰的眼睛就濕潤了。
林緲,她的媽媽。
這應該是屬於林緲的記憶。記憶中的她依舊年輕,看起來不比夏語冰大多少,像是浸透了優雅,渾身上下透著一種精緻的美。她手裡抱著一疊牛皮紙包著的檔案袋,高跟鞋有節奏地叩擊著地面,旗袍的開叉處露出一截雪白漂亮的小腿,優雅且自信地行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時不時有男生女生嬉笑而過,朝她鞠躬問好,而她則會淡笑著點頭回應。
嘩啦——
突然衝出來的莽撞少年打破了畫一樣靜謐的回憶,林緲被衝撞到,手裡的資料檔案撒了一地,漫天飛舞的白色紙張中,少年抬起手背狠狠抹了把帶著淤青的嘴角,低聲咒罵:「操……」
這一聲低咒很輕,更像是罵到一半生生止住,將剩下的半截話吞入腹中。
少年望著面前受驚的漂亮姑娘,微微一怔,眼底的涼意一點點褪去,渾身的戾氣還未來得及爆發就偃旗息鼓。
旁觀的夏語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爸爸年輕的時候,竟然是這麼個令人發憷的刺頭嗎?
不錯,林緲面前的少年雖然眉目青澀,但的的確確是夏宗澤的模樣……這應該,就是林緲和夏宗澤的初遇。
林緲愣了一會兒就回過神來,右腿後退一步,按著旗袍的下擺緩緩蹲身,去撿拾地上散落的檔案資料。那天的陽光正好,將林緲瓷白的肌膚鍍成如玉般的暖黃色,黑色的長髮從肩頭散落,散發出柔和細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