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地高高踮了腳,晶亮著一雙眸子,神色歡喜地將那絨白一團的物什雙手捧給他看。
掖庭令抬手接過,觸手的絨毛順滑細長,輕柔和暖,應當是最上等的羔皮。用了繒線細密縫製,如囊中空,兩隻都是巴掌大小。這難道是……期尉?
“我們漢人這邊的期尉都是素羅、朱羅、絲羅之類的布料製成,內裡雖填了綿絮,但到底也不算多暖和。”小小的孩子眸子裡亮著光,神色難掩歡喜“半月前,病已在西市上,遇到了一個販皮革的烏桓人,他手上竟戴著這樣一雙羔皮縫製的期尉,實在稀罕得緊。可惜卻是自家用的,不肯賣也不肯換。”
“病已拿出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他也還是不鬆口。”說到這兒,小小的孩童眸光裡露出一絲絲得意來“可是,這雙期尉我實在想要,便一路悄悄跟著他,在一旁看著他做買賣。”
“他的貨物大多是些羊皮褥,但我們漢人的富貴之家卻都喜歡精緻華美的錦繡褥。皮毛的褥席雖暖和卻不夠細軟輕滑,而且若糅製得不細緻,還常常留有羶氣,所以他的羊皮褥雖是上等的,卻仍舊賣不上好價錢。”
“病已跟了他整整兩天,總算想到了個好主意。如果將羊毛雜了絲麻來織,織成的褥席應當就又暖和又輕軟了,而且也去了羶腥氣。羊毛、絲麻這兩樣兒東西都便宜,若賣得利索,管保是個生財的好門路。”
“今日他的第一批‘氈褥’——剛剛在西市擺貨,幾個時辰便賣了一百來張……賺了個管飽,所以便將自己手上這一雙羔皮期尉送了我做謝禮。”
眉目俊秀的總角孩童神采飛揚,眼角眉梢盡是稚氣的得意。
聽畢這些,張賀卻是微微怔了怔,凝目看著眼前不過七歲的孩子——
小小的孩童彷彿意識到了自己得意得有些忘形,於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訕訕笑著繼續道:“唔,這法子也不是一天想出來的啦。”
“病已自小便喜歡在掖庭宮中隨便逛玩,以往,曾在織室裡見過織錦的宮娥將桑蠶絲和柞蠶絲混織,得到的新布料便又柔韌又輕暖了……所以便想這法子應當可以用到旁的地方去。”
張賀神色仍是微怔,片時後方回過神來——這個孩子,自幼天資便是穎悟極了的呢。
長安冬日的確酷寒難耐,病已這孩子大約是往年凍怕了,所以便為一雙期尉費了這偌大心思——今冬,再多替他添些柴炭罷。
“唔,這期尉是整張羔皮縫的,應當比絲羅的暖和多了。”小小的孩童見他仍在發怔,便忍不住又提醒道——伯父都還沒好好看看這雙期尉呢!
掖庭令聞言,這才垂目細看這雙單捧在手中便覺得暖和的期尉——倒當真是極好的物什,只是……似乎稍嫌大了些,待明日尋了擅長針黹的宮人,改得合病已的手掌大小才好。
“伯父覺得怎樣?”活性伶俐的孩童大大睜著一雙秀氣的眼眸,滿臉的期待,幾乎都有幾分急不可耐地問道。
見他未立即回應,那孩童彷彿有急了,連忙道:“伯父您莫嫌棄是旁人用過的!這東西的確極暖和的,長安冬日裡天寒得厲害,阿伯又每日都要習字、下棋、謄寫名冊,去年上手便生了瘡……病已這才非拿到這雙期尉不可的。”
“病已也知道這幾日都回來得晚了些,累伯父的下餔也常常吃涼飯,但當真不是故意的!”
聞言,張賀一時怔住。
小小的孩子見他仍不說話,似乎有些無措,而後——他秀氣眸子骨碌碌一轉,居然索性耍起了賴皮。
幾步上前來抱住了張賀右腿,扯著他的袍角不撒手:“病已當真不是有心晚歸的,伯父你莫要罰我抄書好不好?”
“下回定然不會了!”他可憐兮兮地央著,又信誓旦旦地攥著小拳頭保證。
“好,這回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