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既然會允許他在軟榻上躺著,想必也覺得他身上還算整潔體面吧?
不過雖然父親私下認了他,他公開的身份仍然是低賤奴隸,豈能亂了禮數在主人家房內安然躺著?
廿一急忙將軟榻上的褥子鋪平,將錦被疊好放整齊,膝行挪到門邊。
看看窗外日影,應該是午時,他竟是躺了兩個多時辰什麼都沒有做,悠閒的越發不安。父親在哪裡?是等得不耐煩,去了別處忙正事了麼?
略一尋思,廿一就決定還是安靜地跪在房內不出聲,等著父親回來或是旁人傳喚。什麼都不做,回味著之前父親的溫柔相對,真是難得的好時光啊,心中暖暖的,幸福的滋味滿溢。
耳聽著父親的腳步聲漸漸向著書房而來,廿一的心跳也開始加速。
快到門邊的一刻,父親突然放輕了腳步,輕微到好像整個人消失了一般,若非凝神細聽,都察覺不到。
廿一不曉得父親為何會這樣做,是不想讓他知道他回來了麼?他在書房內是否妨礙到父親了?
門扇開啟,也是悄無聲息的,隨著父親進入的還有飯菜的香氣。父親是去陪著妻妾兒女一起吃午飯了麼?
廿一就跪在門邊,因著食物的味道和一些解釋不清的情緒,胃又不合時宜的開始抽痛。雖然房內有清水有點心,不過他哪裡敢碰觸,所以從早上吃了二小姐給的東西一直到現在,他都是滴水未進粒米未沾。
其實對於廿一而言,飢餓的時候通常都沒有機會吃東西,忍一忍到麻木也就無所謂了。所以他強忍著不適,低頭叩拜行禮。
“你怎麼跪在這裡?”父親的聲音裡流露出幾分不滿。
廿一不敢抬頭,也不敢多問,依著慣例回答道:“下奴知錯。”然而心內竟止不住有一絲絲期盼,希望父親可能是為他擔憂。
果然父親將房門關好,彎腰,溫柔的將他攙扶起來,嘆息道:“傻孩子,身體不舒服就該在床上躺著。”
廿一頓時忘記了傷痛,心中本來就洋溢的幸福迅速放大,滋潤著四肢百骸,害怕讓父親擔心,他禁不住隱瞞了實情回答道:“家主大人,下奴的傷病已經好了,並無不適。”
寧重樓抬眼,看到軟榻上的鋪蓋疊的整齊,房內食水紋絲未動,不由得心內揪痛。
這時門外響起了問詢之聲:“家主大人,您要的餐飯是否現在送進來?”
“嗯。”寧重樓應了一聲。
廿一則迅速恢復跪姿,不敢讓外人見到不妥的場面起了疑。
丫鬟拎著五層的食籃款款而入,食籃一一開啟,她動作嫻熟地在書房的茶桌上擺放各色碗碟,俱是精緻菜書,色香味十足誘人。
擺放完畢,丫鬟躬身退出。
廿一注意到桌上只放了一副碗筷。難道剛才父親並沒有用飯麼?是啊,父親事務繁忙,想必為了節約時間就在書房內吃飯更快捷一些。
寧重樓在桌旁坐下,招呼道:“廿一,你過來。”
廿一膝行至桌邊,茫然無措。以前在王府,王爺和大公子都嫌他骯髒,頂多讓他舉著笨重桌子或食盒,或者乾脆在他身上鋪了氈墊當成座椅,從不曾讓他碰觸那些精緻餐具。現在看情形,難道是父親希望他能服侍他用餐麼?
父親並不嫌他骯髒?廿一的嘴角微微翹起,眉眼中掩不住喜形於色,雖然不懂得該如何佈菜,不曉得父親喜歡吃什麼,不過父親終於給了他機會,讓他可以親近。
寧重樓並沒有要求廿一必須起身與他對面而坐,秦瑤曾經提醒他,過分關照反而會讓廿一不安惶恐,尤其吃飯這種時候,還是由他喜好,不可以強求。所以他剛剛並未與妻兒用餐,推說在書房處理重要事務,讓人將精心準備的全素席送過來。並且為了掩人耳目,只要一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