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打草驚蛇,稍作停頓後,銀止川從路邊一個死屍的身上剝下一套衣裝,混進了人群裡。
「我們……會死的吧?」
兢兢戰戰的聲音,一個士兵蜷縮在城牆根下,低聲地顫抖說。
「不、不會的……」
然而另一個同伴,恐懼已經令他笑起來比不笑還難看,仍鼓勵地回答說:「只是射出一箭,射完之後,我們就立馬撤下……當初告文上是這麼說的啊。應當不會出事的。」
「可是,那些在前面批次裡上的人,根本沒有活著回來啊……」
臉上黑黢黢的小兵仍舊在發抖:「連屍體也沒有看見……」
「說不定他們還活著呢?」
同鄉人僵硬地扯動唇角:「……所以才沒看見屍體……也許還有另一條撤退的路,他們都從那裡走了。」
「……」
集結的隊伍中,一片沉默。
但是任何人都知道,未知的恐懼在這支小隊中流竄,形成無形的、但巨大的壓力。
他們就是見到城頭昭示而來報名「勤王」的義士。
因為有御史臺的一紙文書,又能領十顆金銖,這些一生都或許沒有見到如此多錢的貧家小孩幾乎毫不猶豫地就加入到了其中。
可是入編之後,令人驚異的,號稱要將他們培養成「盛泱砥柱」的王為良等大員,卻根本沒有對他們進行系統的訓練。連基礎的操兵都沒有進行過。
只給他們每人發下一支做工精美至極的琉璃玉箭,握在手中冰涼徹骨,即使在陽光下,也透出一種詭譎陰冷的味道。
王為良叮囑他們,將自己的血液滴入一滴到這玉箭之中。
而後,就再也沒有管過這支「義兵」。
「不、不要再無端猜測了!」
似乎是無法容忍軍心瀕臨潰散邊緣,一個剃著平頭,模樣看起來老實至極的兵站了起來。
「莫大人王大人,都是很好的!他不是給了咱們十顆金銖嗎!?你們莫要恩將仇報,做那畜生不如的事!」
老實的兵聲音大,嗓門粗,似乎是極少在人前這麼大聲說話,連臉也漲紅了:「……觀星閣、林御史,說的道貌盎然,但是哪個給過咱們一個子兒!?要我說,他們一直與王大人莫大人為敵,我早就看不慣他們了!」
「……」
眾人怔怔地看著他。
「更何況,上頭哪個不是精英,哪個不比我們明白?」
老實巴交的兵繼續說道:「就我們這種莊稼插秧的腦子,瞎捉摸人家做的決定幹啥!……在軍中流傳這種話的,少不得是燕啟的細作。都是要來害咱們盛泱的!」
「……」
沉默中,依然沒有人說話。
「下回,不許再說這種傳聞了!」
臉龐發紅的兵大聲說道:「再說,我可要稟告給監軍大人,將你們當做細作都抓起來了!」
鴉雀無聲的人群中,人心各異。
早在數日之前,這番話是沒有任何人質疑的。但是隨著近在眼前的事實一再發生,一些本牢固不可動搖的觀念搖搖欲墜了起來。
「餵——你們,排成隊,過來!」
正當此時,遠遠的監兵過來了。他們原本看守豬崽一般看押著這群「義士」,此時卻懶洋洋的,驅趕他們:「帶上你們的箭,跟我來!……輪到你們上了!」
方才發言過的老實莊稼人挺直胸脯,像要為同伴們打氣一般,第一個走了過去。
其餘人等畏畏縮縮,卻也別無選擇,只能像要走斷頭路一樣跟過去。
然而,剛靠近城牆頭,方才所有自欺欺人的謊言都結束了——
只見直面燕啟人的牆根之下,赫然陳列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