渦中。
黎子何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黑暗無邊境,火紅的粟容花,突然變作血紅的曼珠沙華,鋪滿了三途河岸,妖嬈的花瓣,像流了血淚一般,蔓延著,糾纏著,到了她腳底,攀附著爬上,纏纏繞繞幾乎裹了全身,黎子何撩開一些,剩下的漫上來,縛得更緊,漸漸地裹得呼吸都困難,黎子何奮力掙扎著,不願被拖過三途河,不願就此死去,她還未……復仇!
再睜眼時,不知自己如何回到榻上,黎子何看到白髮蒼蒼的公公跪在對面,低著腦袋,眼前拂過一片暗色,閉眼,突然不想面對,只需一眼,便認出這是郝公公。
“老奴參見娘娘!”察覺到黎子何的目光,郝公公磕了一個響頭,“嘭”地磕在地上一聲悶響。
黎子何不能再裝作未醒來,睜眼,怔怔看著他,本是無話可說,見他伏在地上遲遲不肯抬頭,嘆口氣,道:“起來吧。”
郝公公這才抬起頭,直起身子,卻未起身,仍是跪在地上,恭敬道:“老奴有話與娘娘說。”
“說一一被雲晉言抓住了麼?我知道。”黎子何撇過眼,木然看著榻頂的帷幔:“我問你,一一還在這裡麼?”
郝公公垂著腦袋,低到不能再低,半晌,答道:“不在了。”
“那……”黎子何眸光有了一絲波動,幽幽道:“是沈墨救走他,對麼?”
“是。”
黎子何面色突然死寂,燭火恰在此時“噼啪”一聲爆破,黎子何眼睫一顫,閉眼。
“老奴……老奴對不住姚兒,對不住馮大人,對不住沈公子,對不住娘娘。”郝公公又重重磕了一個頭,腦袋上磕出一個瘀紅的印記,支著身子道:“但老奴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皇上要老奴交話,老奴不敢不從。我知曉娘娘或許厭我惡我,有些話,還是想與娘娘說。”
“說吧。”黎子何聲音都帶著木然。
郝公公低著腦袋,沉吟片刻,再抬頭,眼中清亮,聲音不急不緩,透著些許滄桑:“老奴不知娘娘是否真為皇上嘴中那人,若不是,老奴萬幸,望娘娘早日放下仇恨,安度餘生;若是……”
郝公公突然停下,有些猶豫如何將話說下去,黎子何睜眼,平靜無波,淡淡道:“若是又如何?”
郝公公再磕一頭,道:“若是,先受老奴這一拜,聽老奴一勸。”
黎子何復又閉上眼,一手遮在眼前,那燭光,有些刺眼。
“老奴看著皇上長大,深知皇上最在乎的人便是娘娘您,當年事發突然,娘娘可曾為皇上想過?皇上勢弱登基,依仗季家扶持才險險坐穩皇位,當年,無兵權,無心腹朝臣,季家一家獨大,左相為人執擰,多次當著眾臣,不顧皇上意願,一意孤行,皇上一忍再忍,娘娘可曾想過,這江山,姓雲,而非季?”
黎子何躺在床上,紋絲不動。
郝公公繼續道:“季家樹大根深,牽連極廣,若不斬草除根,皇上的處境可想而知,且當年平西王威脅在先,皇上著實被動。”
“老奴看著皇上與娘娘青梅竹馬,喜結連理,深知娘娘與皇上鶼鰈情深,娘娘對皇上更是傾心以待,情深不壽,如今這番局面,非娘娘所願,亦非皇上所想。皇上的苦,並不比娘娘少。”
“事情已經多年,逝者已矣,娘娘有幸再生,即便心中有恨,報仇成功,死去之人不可回來,反倒傷了存活之人,娘娘若願意放下仇恨,痛苦也是活著,幸福也是活著,為何不選後者?娘娘,皇上被娘娘那一箭,奪去半條性命,眼都未閉過,任人拔箭,處理傷口,未吭一聲,老奴被將軍從冷宮中抓出,他看著我才吐出二字,便是‘黎兒’啊……”
郝公公哽住,擦了擦兩眼,見躺在床上的黎子何沒半點反應,又磕一頭,道:“老奴不忍再騙皇上,說出一一所在,皇上這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