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話或許有些道理吧,幼時偶爾出殿去玩,便會被兩名皇兄欺負,渾身是泥水,或是帶著傷回來。起初母妃會抱著我一起哭,後來她便開始責罵,因為我總是不能引起父皇的注意。
記得有一年冬日,下了很大的雪,我在後院的水池子裡踩著冰塊玩,冰塊鬆動,我掉了下去,生了一場大病,父皇來看我了。
從那以後,我時常生病。
冬日我的臥房通常不點暖爐,被子一也是薄薄一層,吃飯六成飽;夏日母妃會給我吃些奇怪的東西,吃完便開始生病。那時我偶爾會埋怨自己無用,生病惹來許多麻煩。
病的次數多了,父皇便很少過來了,我的病越來越嚴重,經常難受得掉眼淚。
記得有一次,母妃忘記餵我喝藥,我迷迷糊糊去找她,快進門口時聽到郝公公的哭聲,他在求母妃,說再不減少藥量,我會死的。
郝公公是母妃身邊的太監,人很好,很多時候就是他在照顧我。
我看著他哭求母妃,笑了。
從那以後我未曾吃過母妃送來的東西,亦未主動去她那裡,我與郝公公一同吃飯,偶爾還鑽在他被子裡,我問他,為何母妃這般對我。他摸著我的腦袋讓我睡覺,說皇宮裡沒有那麼多為什麼。
母妃死後,我被幾位妃子推來推去,誰都不肯要。我去找父皇了,父皇那日心情不佳,冷冷看了我一眼,說,皇家的孩子,得靠自己。
我躲在青松樹底下哭,我以為父皇是很愛孩子的,如平西王世子,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可與皇子有同名,父皇親自賜他一個“言”字,每次平西王帶他進宮,他便抱在手裡不肯鬆開。我以為他不肯抱我是因為我生病,原來不是。
一直以來我知道宮裡有座碧落殿,父皇時常在那裡,比宮中任何一個妃子的宮殿都去得頻繁。以前我不明白,後來我知道了 ,父皇愛著平西王妃,所以他也愛平西王世子,我不過是他可有可無的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我默默告訴自己,日後決不再哭了。眼淚還未擦乾,一串清脆的笑聲響在雪地,我舉日看去,一身火紅的女孩在雪地裡奔跑,她到我身邊,紅撲撲的臉,水汪汪的大眼,問我為何會哭,遞給我糖果,問我叫什麼名字。
她的笑很乾淨,眼神也很清澈,與宮裡其他人不一樣。…f…
如果說,七歲時我的天空一片陰霆,那她便是衝散烏雲的一抹陽光,讓我瞬問恍了神,忘了心中的委屈,忘了母妃的死父皇的冷淡,她說以後常來找我,我應該很高興才是,如果忽略她前面一句話。
很多年後我知道,人的選擇只在一念之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她說她每年人宮都與我一起玩,可我從未與宮中同齡人待過。
你認錯人了。——我幾乎脫門而出。可她下一句,說她會常來找找玩。只是一個瞬間,我沒有否定,點頭答應。
我仍舊是不受寵的三皇子,仍舊時常被兩位皇兄欺負,甚至有些得主子寵的奴才都敢對我撒點脾氣,我冷眼看著宮中你爭我奪的戲碼,越發覺得他們可笑,所謂是非對錯,其實只在一人手中,是生是死,由一人掌控。
大皇兄時常說,等他做了皇帝便廢了我,給他當猴耍。二皇兄永遠只是冷傲地瞥我一眼,在走過我身邊的時候不著痕跡地拌我一腳。我知道,倘若我永遠只是不受寵的三皇子,等著我的日子,會比如今慘上百倍。
關於皇位,朝中有人支援嫡長子,有人支援二皇兄,獨獨沒有人注意到我。我列舉出所有朝廷官員的名單,只找到遠赴東北邊疆的皇叔,或許有那麼點微小的希望,只有他會幫我。
一年冬日,趁著他回宮過年,我找到他給他下跪,我說我不想死,不想窩囊地活著,不想永遠低人一等。我低著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