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面,曹文儀的薄唇便撇了撇,微微冷笑。“你看看,把自己搞成棄婦一樣,你老公又怎麼了?跟護士上床?還是又去開什麼天大地大的會、研究什麼救國救民的醫藥新知或去幫哪個政商名流開刀?”
“我們……可不可以先不要談他?”這是第一次,塗茹沒有制止曹文儀充滿敵意的攻擊耿於介。她真的很累了,暫時不想聽到關於耿於介的任何事。
“不說就不說。”曹文儀也乾脆,拉起她的手就走。“走,我送你回去。家庭主婦逃家在外遊蕩,怎麼聽都很悲哀。回你家煮點東西吃吧。我餓死了。”
塗茹沒有動。她站在原地,抵抗著曹文儀的拉扯。
拉她不動,曹文儀詫異回頭。“怎麼了?為什麼不走?”
她搖搖頭。“我不回去。”
“那是要回孃家嗎?我也可以送你,反正跟我老家滿近的,我最近已經搬回去了,更順路。”
她還是搖頭。
越來越深的夜色中,一身淺色素淨裙裝的塗茹顯得那麼單薄,及肩的發微亂,明顯瘦了的臉蛋上,明媚的眼眸充滿著疲累,眼角的淚痣像是欲滴的淚,菱唇抿著,千言萬語,都鎖在唇後,不曾明說。
應該是幸福快樂的少奶奶,為什麼看起來像落難的小媳婦?曹文儀回頭望著她,突然,看懂了她的悲哀與疲倦。
“那不然,先跟我回家。”曹文儀不再多問。她天生的王子個性發作,看不得公主落難。
“不方便吧,伯母她……”
曹文儀的母親前一陣子在浴室跌倒骨折,曹文儀最近搬回家裡,幫忙照顧行動不便的母親。塗茹猶豫地說著。
“我說過了,別再跟我演這種貼心戲碼,我又不是你的飯票。當我是朋友,就不要客氣這種事。”
不由分說地,曹文儀猛力拖她開步走。塗茹踉蹌了下,連忙跟上。
“你做得對。到我家住幾天,好好給你老公一點顏色瞧瞧。”曹文儀邊走邊說,興高采烈,簡直像中了樂透。“他那種人,早該得到點教訓了。當醫生了不起哦?忙忙忙,忙什麼大事業忙成這樣?以為大家都要遷就他?作夢!欠教訓!”
“文儀,”她再度停步,抵抗著曹文儀的拉扯。“我剛拜託你了,先不要談他,好不好?如果還要繼續講,那我就不去了。”
聲調還是柔柔的,不曾提高嗓門,但,帶著一股難以忽略的堅決。罵到興頭上的曹文儀警醒地住口,望著她。
塗茹……似乎有些什麼不同了,跟印象中那安靜內向的形象有點出入。
原來,她也有這樣的一面──語氣和態度可以如此堅硬;還會毅然離家──即使在外人看來,她簡直是處在自由又富裕的天堂裡。
原來,她真的不是小老鼠般畏縮膽小的女人,也不是童話故事中一頭金髮、美麗富有,卻只能被囚禁在高塔上的公主。
乖了一輩子,突然強硬起來,效果是很驚人的,連曹文儀這種嘴巴超利的角色,都被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也只能乖乖同意。“我知道了。不會再多說。”
“謝謝。”塗茹勉強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是,馬上帶您去寒舍休息。”曹文儀超愛演的,立刻鞠躬哈腰,手一揮,假裝是最忠實的僕人。“公主這邊請。”
塗茹被逗笑了,雖然笑容很短暫,但終究是個微笑。她輕拍了演得正高興的曹文儀一下。“什麼公主,別亂說。”
“打入口!這位太太打人哪!”曹文儀當然還沒鬧夠,誇張地喊起來:“各位鄉親父老、各位路人,你們評評理!長得這麼秀氣的太太,出手這麼重,有沒有天理啊?!”
“你鬧夠了沒。”塗茹無奈嘆氣,又好氣又好笑地伸手拉她。悲慘低落的心情終於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