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眼下的狀況,一直瘋狂地想著困在陷阱裡的老鼠,讓她的腦子昏沉沉的。不過她表面上保持著平靜,舉止也很得體。
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迎接了他們這群來自外部世界的人。他看起來像是一位語言學家,因為他跟每個人打招呼時用的都是對方的母語。
「很高興見到您,親愛的博士先生。」他輕聲細語地招呼完巴倫博士,轉向了希拉蕊,「哦,貝特頓太太,歡迎您來到這裡。這是一段漫長而令人迷惑的旅程吧。您的丈夫好極了,當然,他一直耐心地等待著您的到來。」
他露出小心的笑容,但她留意到他那冷酷的灰色眼眸中毫無笑意。
他又補充道:「您一定很想見到他吧。」
頭更暈了——她覺得周圍的人像海浪一樣靠近又遠去。在她身邊的安迪·彼得斯伸出手扶住了她。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他對熱情的主人說道,「貝特頓太太在卡薩布蘭卡遭遇了一次飛機事故,造成了腦震盪。這次的旅程讓她更不舒服了,再加上她急切地期盼著見到丈夫。我覺得她應該馬上去一間光線昏暗的房間躺下休息。」
希拉蕊從他伸出的手和話語中感受到了善意。她又讓自己輕微地晃動了幾下。這很容易,非常容易,膝蓋一軟,慢慢地跪倒在地……假裝失去知覺——或者說幾乎失去知覺。被送去一間光線昏暗的房間裡躺著,就能讓暴露的時刻稍微推遲一點……但貝特頓會去看她的,任何一位丈夫都會這樣做的。他走進房間,在昏暗的光線下俯身靠近床邊,然後聽她說出第一句話,眼睛適應了屋裡的昏暗後第一眼看清她臉部的輪廓,他就會發覺她不是奧利芙·貝特頓。
希拉蕊再次獲得了勇氣。她站直了身子,雙頰緋紅,高昂起頭。
如果事情要在這裡結束的話,也要精彩地結束!她會去見貝特頓,當他說不認識她的時候,她就竭力說出最後一個謊言,非常自信、無所畏懼地說:「是的,我當然不是您的妻子。很抱歉,您的妻子——真是糟糕,她死了。她去世的時候我陪伴著她,我答應她不管怎樣我都會找到您,把她的遺言告訴您。我想這麼做。您看,我非常贊同您的所作所為——您所做的一切。我贊同您的政治觀點。我想幫忙……」
太弱了,太弱,說不過去……並且還有很多令人尷尬的瑣事要解釋:偽造的護照、假信用證。是的,但有時候人就是會相信大膽的謊言——只要說謊的人足夠自信,有強烈的意志圓謊。不管怎樣,值得拼一把。
她靠自己的力量直起身子,輕輕地擺脫了彼得斯的支撐。
「哦,不。我必須見到湯姆。」她說道,「我要去見他……現在……立即……求你們了。」
那個高大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忍心了。看來他有很強的共情能力。(雖然那雙冷酷的眼睛依舊不露感情且充滿警惕。)
「當然,當然,貝特頓太太,我很能理解您的感受。哦,詹森小姐過來了。」
一位戴著眼鏡的苗條姑娘走過來。
「詹森小姐,來見貝特頓太太、尼達姆小姐、巴倫博士、彼得斯先生和埃裡克森博士。把他們領到登記處好嗎?給他們點喝的。我先帶貝特頓太太去見她的丈夫,一會兒就過去和你們碰頭。」
他再次轉向希拉蕊,說:「跟我走吧,貝特頓太太。」
他大步向前,她跟隨著。在走廊拐彎處她轉頭望了一眼,安迪·彼得斯還在目送她。他看上去有些困惑,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一瞬間希拉蕊以為他會跑過來跟她一起。她想:他一定覺察到我有些不對勁,但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接著她又想,伴隨著輕微的顫抖: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於是,當跟著嚮導走到拐彎處時,她舉起手揮了揮,跟他道別……
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