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熟悉?
他穿了一身觸目的黑西裝,要多體面有多體面,他還把頭髮留長了,有了點劉海,不像以前那樣總是剃出青青的頭皮。
他……他的胸前還別了一朵大紅花。
丫頭搖搖欲墜,伸手就抱住身邊的電線杆子,她在想,胸前彆著大紅花是個什麼意思?她軟軟地坐在了電線杆邊上。
丫頭在工廠附近徘徊了三天,才終於又看見了小榮。小榮的身上沒有穿西服,而是穿了一身工人的藍布裝。工人的藍布裝沒有那麼觸目了,讓她能大著膽子在他身後叫了他一聲。
小榮回過頭來,眼中既沒有驚慌,也沒有失措,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用熟悉的憐愛的口吻說:“傻孩子,怎麼跑來了這裡?”
他把她領到了工廠附近的招待所,一路上遇見不少熟人,他同他們打招呼,他們都狐疑地看了看丫頭,小榮沒有多解釋什麼。
到了招待所裡,小榮又出去買了一袋蘋果,回來給丫頭削了個蘋果。 丫頭拿著蘋果,小榮把她抱在懷裡,一手撫摸著她的臉。他的氣息溫暖。讓丫頭把什麼話都哽在喉嚨裡講不出來。
許久許久,小榮終於說:“我還要上班,等我下班過來我們再聊,好不好?”
丫頭只好點頭。
小榮給她買了招待所裡的洗澡票,領著她到澡堂子門口,說:“你先洗個澡,好好睡個覺。”
丫頭扭頭就看到澡堂子門口的玻璃上倒映出自己邋遢的模樣,而前面的小榮這麼白皙俊秀。
她紅著面孔,進了澡堂,把身子搓洗乾淨。
晚上小榮又過來了,帶來了兩瓶可口可樂、一包紅腸、一包夫妻肺片、半隻烤鴨。他沒有說什麼話,只是把菜使勁地都往丫頭的碗裡夾。
丫頭餓了好多天,是被餓狠了,乍見這許多好吃好喝,狼吞虎嚥吃了好幾口,才想起來一連串想要質問的問題和發洩心中累積的憤怒。
可是小榮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這天有很好的月色,小榮見到抬起頭來的丫頭,還是當日樹林裡的那般鮮嫩妍麗的顏色,便俯身吻了下去。
丫頭永遠都記得,在小樹林裡的那夜,小榮給她吹了一曲《小小竹排江中游》,她偎依在小榮的懷裡,小榮的親吻像山風一樣溫柔,小榮的眼神卻像山火一樣熱烈,可以將她焚燒至死。
她只要看見小榮的眼神,就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懷著的一顆心,可以全部掏給這個男人,任他求取。但她如何能知道,這個男人的求取是她所承受不下來的。
這一夜,不過是繾綣了半夜。小榮是後半夜走的,臨走前對丫頭說:“我會給你一個明白的。對不起。”
丫頭睡得正迷糊,聽到了他那句“對不起”,猛地警醒過來。小榮已經走了,身邊的半個枕頭是冷的。她抱著那半個枕頭心想,不可以這樣,她是來問個明白的。
可是,她等不到問個明白的那一刻了。第二天天才矇矇亮,招待所裡就吵吵嚷嚷進來了一大幫警察,還開來了警車。他們一間一間查房,拉出來了很多男男女女,男男女女都被他們丟上一件衣服矇住頭,拉到
了派出所裡。
一直到被當做犯人拷問時,丫頭才驚醒,原來警察把自己當成了賣淫女,而招待所,根本就是一個淫窩。她驚恐萬分,說自己是來找人的,她把小榮的名字和地址給警察,警察卻說查過該地址的居民,沒有一個
人是叫江榮的。
虧得犯事的老鴇到底有些良心,證明了丫頭的清白,可是警察還是把她當做盲流遣送回鄉。
不過只有3個禮拜的時間,丫頭迅速地憔悴下去,形容枯槁,又是被警察一路一路送回來的,回到家鄉,早已經閒話紛紛。
小榮始終沒有出現。